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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龙的困境:市场与资本的迷途

    天幕之上,英格兰的蒸汽机仍在不知疲倦地咆哮,那钢铁巨兽喷吐着浓烟,仿佛要将天空都染成灰色。

    而在画面的另一侧,一幅宁静至极的江南水乡图,缓缓铺开。

    小桥,流水,枕水而居的粉墙黛瓦。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农,正赤着脚,牵着一头同样苍老的水牛,走在夕阳下的田埂上。

    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悠远而绵长。

    一切都显得那么祥和,那么静美,仿佛一首流传了千年的田园诗。

    【十八世纪,当英格兰的工业革命之火熊熊燃起时,东方的大清帝国,正处于其最鼎盛的“康乾盛世”。】

    【然而,这片繁华的表象之下,却潜藏着让它与一个全新时代,失之交臂的深层原因。】

    天幕中央,两个冰冷的大字浮现,如烙印般刺眼。

    【市场】

    “市场?”

    紫禁城内,乾隆皇帝手握着心爱的玉如意,眉头第一次因为天幕而皱起。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天朝上国特有的傲慢与不以为然。

    “朕的大清,幅员万里,物产丰饶,人口过亿,难道还缺市场不成?”

    “江南的丝绸,景德镇的官窑,苏杭的茶叶,哪一样不是天下万国争抢的奇珍?”

    天幕的旁白,仿佛听到了他的心声,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给出了回答。

    【大清,乃至历代中原王朝,从来不缺市场。】

    【缺的,是能引燃工业革命的那种“有效市场”。】

    画面中,出现了两个家庭的鲜明对比。

    左边,是一个英格兰纺织工人的家庭。

    他们挤在城市里租来的狭小公寓中,没有一寸土地,不事农桑。

    他们的面包、黄油、衣服、蜡烛,乃至下工后喝的每一杯劣质啤酒,都需要用干巴巴的工资,从市场上购买。

    【他们,是纯粹的消费者。】

    右边,则是一个典型的大清农户家庭。

    他们生活在世代居住的村庄,守着一小块能让他们活下去的土地。

    他们吃的粮食,是自己汗流浃背种出来的。

    他们穿的衣服,是家里的女人点着油灯,一梭一梭织出来的“男耕女织”。

    家里的农具坏了,村口的王铁匠叮叮当当就能修好。

    甚至连栖身的房子,都可以用自家的土坯,邀上几个乡邻帮忙搭建起来。

    【他们,是自给自足的生产者,也是自给自足的消费者。】

    天幕的旁白,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在所有帝王的心上。

    【一个英国家庭,对于工业品市场而言,是“一个”嗷嗷待哺的终端。】

    【而一个大清家庭,对于工业品市场而言,几乎等于“零”。】

    【他们对外界商品的需求,被压缩到了最低的限度。】

    【或许一年到头,最大的开销,就是去集市上,买回一包维系性命的盐,或者一把用了十年,终于豁了口的铁锹。】

    【这种以家庭为单位,高度封闭、自给自足的“小农经济”,构成了华夏社会最稳固的细胞。】

    【它能承载庞大到恐怖的人口,能维持王朝长久的稳定,能让天下呈现出一片安居乐业的盛世图景……】

    【但它也像一块巨大到无边无际的海绵,悄无声息地,吸干了工业发展所必需的“市场需求”!】

    轰!

    这番剖析,让所有帝王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

    他们一直引以为傲的“男耕女织”、“自给自足”,他们眼中“江山永固”的基石,“盛世太平”的图景……

    可天幕却告诉他们,正是这块他们最珍视的基石,死死地堵住了通往下一个文明的道路!

    大明宫。

    唐太宗李世民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想起了自己引以为傲的贞观之治,不正是建立在让天下百姓安于乡土,自给自足之上吗?

    洪武朝。

    朱元璋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迷茫。他出身贫农,最是知道小民的不易,他一生所求,不就是让天下的农民都能有自己的地,都能吃饱穿暖,不受商人盘剥吗?

    可……这难道错了吗?

    画面再次流转,第二个关键词,如山岳般压来。

    【资本】

    【如果说市场是土壤,那么资本,就是那颗能够发芽的种子。】

    【然而,在十八世纪的中国,资本的种子,被撒在了错误的土地上,长出了畸形的花。】

    镜头聚焦于一位富甲天下的扬州盐商。

    他身着云锦绸缎,腰悬美玉,家中亭台楼阁,假山流水,珍玩满架,其豪奢竟不输王侯!

    天幕冷漠地展示着他那天文数字般的巨额财富,最终流向了何方:

    一、购买土地。

    画面中,成百上千顷的良田地契,被他收入囊中。他摇身一变,成了坐拥万亩良田的大地主,从此只需安坐家中,自有无数佃户将租子送到门上。

    二、高利贷。

    镜头下,无数因天灾人祸而破产的农民和手工业者,排着长队,哭着向他借贷。那利滚利的算盘声,比世上最恶毒的诅咒还要刺耳,最终,他们连妻儿甚至自身,都沦为了他的附庸。

    三、奢侈消费。

    为了给老母办一场寿宴,他一掷千金,搭建的戏台比县衙还高,宴请的宾客流水般三日不绝,山珍海味倒进泔水桶,眼睛都不眨一下。

    四、捐官。

    他耗费一座金山,为自己那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筐的儿子,捐了一个候补道台的功名。只为光宗耀祖,并为自己的财富,寻得一顶官府的红顶子做庇护。

    【旁白:土地、放贷、消费、功名——这,便是华夏千年以来,商业财富最主要的四个归宿。】

    【它们安全、体面,并能带来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

    话音未落,画面猛地切换到阴冷的英格兰。

    一个同样富有的英国商人,他的财富流向,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令人费解的狂热。

    他将赚来的利润,毫不犹豫地投入到建造一座更大、更先进的纺织工厂。

    他购买更多的“珍妮机”,雇佣更多的工人,让他们像机器一样昼夜不息地纺纱。

    他还疯狂地投资了一家新开的矿业公司,只为获得更稳定、更廉价的煤炭,来驱动他工厂里的蒸汽机。

    甚至,他拿出大笔资金购买了船运公司的股份,目的只有一个——将他仓库里堆积如山的产品,更快、更远地运往海外,去换取更多的利润!

    【旁白:扩大再生产、投资新技术、开拓新市场——这,便是资本的逻辑!】

    【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一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但它的唯一目的,就是追逐利润,实现自身的无限增值!】

    【任何不能带来更多利润的开销,在它眼中,都是可耻的浪费!】

    两种截然不同的财富观,如同两颗星球,狠狠地撞击在所有时空之中,激起无声的惊雷!

    汉武帝刘彻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死死地盯着天幕,呼吸都变得粗重。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北击匈奴,国库空虚,搞出的“告缗令”,鼓励天下人告发商人藏匿的财富,而后朝廷尽数没收。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打击贪婪无度的商人,是在为国聚财!

    可他从未想过,这些被他视为祸水的财富,这些被商人用来奢靡享受的金钱,本可以有……完全不同的用途!

    一种能让整个天下,都为之天翻地覆的用途!

    【结论:在十八世纪的中国,社会的主流价值观,并不鼓励,甚至在骨子里鄙视将财富用于扩大生产。】

    【一个成功的商人,他的终极梦想,不是成为一个更成功的“商业巨子”,而是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子孙后代,通过科举或捐官,洗去身上的铜臭味,彻底摆脱商人的身份,成为高高在上的“士”或“官”。】

    【资本,在这里迷失了方向。】

    【它没有被引导去撬动生产力的变革,而是源源不断地沉淀进土地和虚无的功名之中,最终……化为一潭死水。】

    天幕之上,那幅宁静唯美的江南水乡图,依旧悬挂着。

    但此刻,在所有帝王的眼中,那份亘古不变的祥和,却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与腐朽。

    那不是盛世的安稳。

    而是一个庞大到近乎僵化的古老文明,在历史的十字路口前,那致命的茫然与停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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