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侯府宴请的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客,她这般失态的模样,怕是明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
    想到那些贵妇人们掩嘴偷笑的样子,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涣散地望向沈明睿,又转向门口,
    "你父亲,他现在在哪?"
    "还有几位大人在前厅,父亲正在作陪。"
    沈明睿语气冷淡,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半步,似乎不愿沾染上母亲身上的病气。
    张氏扶着胀痛的额头,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浊气,怎么也吐不出来。
    今日不仅当众失态,更让她难堪的是那道封诰命夫人的圣旨。
    她这个堂堂侯府主母,竟被自己的儿媳越了过去!
    这诰命夫人竟然封给了易知玉那个贱人!
    而她这个侯府主母却什么都没得到!生生被自己的儿媳压了一头。
    这让各家夫人该如何想,以后她还有何颜面去参加各家的宴会!
    突然,张氏浑浊的双眼猛地一颤,像是突然记起什么重要的事。
    "你大哥和三姐人呢?"
    沈明睿闻言眉头皱得更紧,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儿子不知,今日宴席上,大哥从头到尾都未曾露面,至于女宾那边。"
    他顿了顿,
    "三姐也不见踪影,全程都是易氏在招待客人。"
    他抬眼瞥了眼张氏铁青的脸色,又补充道,
    "父亲虽然面上不显,但儿子看得出来,他心里压着火。只是碍于宾客在场,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什么?!"
    张氏猛地直起身子,
    "明远怎么会没出现?还有月柔,她人去哪了?"
    她突然想到什么,声音陡然拔高,
    "秦家人呢!难不成秦家人都已经走了?不行!我得起来问个清楚!"
    她挣扎着要下床,吴妈妈赶紧上前搀扶,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犹豫再三,终于硬着头皮开口,
    "老夫人,您方才晕过去,老奴还未来得及禀报,关于秦家的事。"
    张氏猛地转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吴妈妈,干裂的嘴唇颤抖着,
    "什么事?"
    她声音嘶哑得可怕,
    "快说!"
    吴妈妈被这眼神吓得后退半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咽了咽口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回老夫人,大公子和三小姐与秦家结亲的事,没,没成。"
    "什么?!"
    张氏猛地抓住吴妈妈的手腕,
    "什么叫没成?你给我说清楚!"
    "明远那边到底怎么回事?那秦可清为何会安然回来?"
    "还有月柔!那秦之逸分明已经中了药,为何事情没成?"
    吴妈妈疼得直抽气,却不敢挣脱,只能颤声道:
    "老夫人息怒,秦家小姐确实被送到大公子院里了,只是,只是三小姐把秦家儿媳武氏也一并送了过去..."
    "她们,她们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不但从麻袋里逃出来,还,还把大公子塞进麻袋。"
    说到这里,她慌张地看了眼张氏狰狞的脸色,声音越发小了几分,
    "痛,痛打了一顿。"
    "什么?!"
    张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我儿可要紧?!"
    "大公子伤得有些重。"
    吴妈妈缩着脖子,
    "府医诊脉后说断了两根肋骨,右腿骨也折了,至少要卧床静养一两个月才能起身。"
    张氏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紫,胸口剧烈起伏着,连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怎么会这样!"
    她猛地一拍床榻,震得床帐都在晃动,
    "我何曾让你们把武氏也送过去!我分明交代的是将秦可清送过去!"
    "是,是三小姐的主意。"
    吴妈妈战战兢兢地解释,
    "她说,说要额外送给大公子一份大礼。"
    张氏的脸色黑沉如墨,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月柔呢?她人在哪!她和那秦之逸到底如何了?"
    "三小姐她。"
    吴妈妈几乎要把头埋到胸口,
    "那秦公子打晕了三小姐,自己逃了。"
    "废物!都是废物!"
    张氏突然暴起,一把将床头的药碗扫落在地。
    瓷碗"砰"地一声摔得粉碎,褐色的药汁溅了一地。
    一旁的沈明睿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他猛地走到张氏床边,衣袍带起一阵风,
    "母亲!"
    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您今日到底谋划了些什么?什么秦可清、秦之逸,什么结亲?您别告诉我您今日把这秦家给算计了,还被对方发现了!"
    他来回踱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
    "难怪!难怪秦家人连席面都没入就急匆匆离开了!"
    他转向张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母亲,您真是太糊涂了!这样的大事,您怎能不与我商量?"
    听到秦家连宴席都没用就离开,张氏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她攥着被角的手指不住颤抖,事情没办成,反倒打草惊蛇,
    秦家知晓这般被算计,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我能有什么办法!"
    张氏烦躁的抓住自己的头发,
    "月柔那丫头非要嫁给秦之逸,秦家又不愿结亲,我除了这样还能如何!"
    "还有你大哥,二十好几的人了,正妻之位空悬,连个嫡子都没有!我这个做母亲的,能不急吗!"
    她话音未落,突然捂住心口,身子一晃险些从床上栽倒下来。
    吴妈妈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搀扶住摇摇欲坠的张氏。
    "老夫人!您消消气,千万保重身子啊!"
    吴妈妈急得声音都变了调。
    张氏面色惨白如纸,胸口剧烈起伏。
    今日诸事不顺,桩桩件件都堵在她心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沈明睿冷眼旁观这一幕,眉头越皱越紧,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厌烦。
    他猛地一甩衣袖,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
    "母亲,您当真是糊涂至极!我侯府堂堂高门,若是诚心结亲,好生商议便是,难道秦家还能不愿不成?为何要行此等龌龊之事!"
    他向前一步,声音越发严厉,
    "秦家乃是百年世家,在朝中根基深厚。您这般算计他们,可曾想过后果?得罪了秦家,对我们侯府有何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