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之前,钱富贵回来了。
浩浩荡荡的壮勇和各式各样的牛车,将陈无忌家门口那片地方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刚刚辛苦完不久的陈无忌得到袁进士的禀报,扶着腰从门口走了出来。
霍三娘对于子嗣之事有很深的执念,她那般恳求,陈无忌实在没有更多的理由拒绝,这直接导致的结果就是——身体好像真的被掏空了。
最后若不是秦斩红提醒,精气耗费太过会影响战事霍三娘这才连忙停了下来,否则她还想趁热打铁再让陈无忌给她补一下,增加一下怀上子嗣的可能。
“旅帅,我无能!”钱富贵蔫头耷脑的走了过来。
他换了一身黑色的劲装,里面看起来似乎还配了甲,骏马也变回了那头老毛驴。
“为什么这么说?”陈无忌问道。
钱富贵愤然说道:“家里那几个老不死的全无胆魄,在那里推来推去,始终认为跟着旅帅,是我们钱家目前最好的选择,哪怕为此砸上大半的家产都是合算的。可我让他们把壮勇全部都召集起来,结果他们却还是犹豫了,最后只给了我一半人手。”
“他们有所担忧也是应该的,不过我并不会拿你们的人去填道。”陈无忌淡笑说道。
钱家能拿出这么大的本钱下注,已经能算得上是胆气过人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希望,疯狂砸出这么多的资源,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办到的。
他们有怀疑和担忧,完全在情理之中。
钱富贵不爽的轻哼了一声,“反正在我看来他们这就是又当又立,既然决定做了,那就完全信任,搞的不上不下的,不但惹人不快,想要办到的事情,也必然大打折扣。如此这般,还不如打一开始就别起这个念,也别做这件事。”
陈无忌笑了笑,“你是在点我?”
“没有!”钱富贵立马摇头,“旅帅,我可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几句心里话。”
陈无忌笑着点头。
不管是真的心里话,还是钱富贵有意在提醒他,钱家的这份恩情,他都会记在心中。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
钱家豪掷出来的东西,对他的这一次战事已起到了无比关键的作用。
“旅帅,剩下的粮食这两三日会陆陆续续送过来。”钱富贵看了一眼陈无忌的脸色,谈及了正事。
陈无忌说道:“正好,你带人把粮食送到营地,那边会有人告诉你该把粮食送到哪里,可别往我院子里码了,我就这么大点地儿,若是堆上十万石的粮食,人就该没地儿去了。”
钱富贵有些不好意思的嘿笑了一声,“之前那批粮食送过来,我实在不知道该往哪里送,就让人暂时搬进去了,我这便让人重新搬出来。”
“那些有余力就搬,无余力暂时放着也无碍。”陈无忌说道。
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钱家壮勇,“这些人可有队率?”
“有。”钱富贵说完,顿了一下又说道,“旅帅若是不喜,也可换了,这么多壮勇肯定需要几个管着的人,家里那几个老不死的便随意提点了几人,暂时约束人手。”
钱富贵这话,陈无忌是一个字都不会信的。
“不必换了,我只是需要认一认人。”陈无忌说道。
这支壮勇是钱家花费了大量钱粮养出来的,人家不可能不扶植亲信,培养这支壮勇对钱家的忠心。
陈无忌要的是指挥这支壮勇的权力,但还没想着把这支壮勇变成他的人,事情都还没做呢就立马过河拆桥,这是给自己找麻烦。
说的难听点,甚至有取死之道。
这里面的度,是必须要把握的。
“钱勇!”
钱富贵喊了一声。
人群中一名汉子走了出来。
此人浓眉高鼻梁,眼神锐利,身材虽不壮实,但举止之间充满了力量感,打眼一看就是一个练家子。
“钱勇见过旅帅!”
钱勇抱拳见礼,声音沉闷而用力。
“好一个勇武的汉子。”陈无忌赞叹了一句,“我的要求想必你们少东家应该交代清楚了吧?”
“交代清楚了。”钱勇扬头,高声说道,“少东家教诲我等,出了钱家,一言一行皆听从旅帅号令,旅帅让我们拉屎我们就不能屙尿,旅帅让我们吃饭我们就不能喝水。”
钱富贵顿时满脸黑线,“你个混账东西,我有这么说过吗?”
“有!”
钱勇的回答斩钉截铁,铿锵有力,“少东家所说的每一个字卑职都没有忘记,少东家还说谁要是敢阳奉阴违,在背后多嘴多舌,你就骟了他!”
钱富贵一把捏住了眉心,“混账东西,真是气死我了!闭嘴闭嘴!”
“是!”
“旅帅,这厮说话就跟放屁一样,您别往心里去。”钱富贵无奈说道,“这小子最烂的就是这张嘴,不过勇武过人,他能抱起石碾子砸人,拴上铁链甚至还能舞动,打架还是挺凶的。”
钱勇咧嘴一笑。
陈无忌心中一惊,“天生神力?”
“不是,禀旅帅,卑职这是练出来的。”钱勇高声回道。
“卑职小时候只能拿得起一百多斤的东西,后面渐渐增加,这才到了如此地步,算不得天生神力。”
陈无忌嘴角轻抽。
有些人的谦虚,听着是真气人。
“你说的小时候是多小的时候?”陈无忌问了一句。
“十岁左右。”
陈无忌看向了钱富贵,“他一直都是这么说话的?”
十岁只能拿得起一百多斤的东西,请问这是人话吗?
钱富贵也有些尴尬,“差不多……旅帅别理会他说话就是,太气人。”
陈无忌确实也不想理了。
再问下去容易道心破碎。
人家十岁就能拿得起一百多斤的时候,他十岁的时候在干嘛?
“你先带人安置下来,我还有些事。”陈无忌吩咐道。
“喏!”
钱富贵抱拳领命。
他进入角色很快,曾经财大气粗的富家公子,如今已完全把自己当成了陈无忌麾下的都尉,一言一行都把自己放在下位者的位置。
对于之前的交情和生意上的那点关系,他一个字都没有提过。
毫无疑问,这是个聪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