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酒,陈清也喝了个六七分醉意。
他虽然是个洒脱的性子,但这半年时间,日子过得的确不怎么样,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提心吊胆的。
他也需要喝顿酒来稍稍宣泄。
夜深的时候,只三四分醉意的顾老爷将陈清搀扶到床上,然后默默离开。
陈大公子这一觉,一直睡到第二天日头高起,他才揉着眉心,从床上起身。
刚坐起身子,他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公子,你醒啦?”
陈清揉了揉眼睛,才看到小月正在自己房里,帮着整理房间,见他醒了过来,小月连忙说道:“我去给你打热水洗脸,再给你弄点吃食过来。”
陈清坐了起来,呼出一口酒气,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正愣神的时候,小月已经端了热水进来,放在房里之后,她又一溜烟跑了出去,去准备吃食去了。
等到她再回来,陈清已经穿上了外衣,陈大公子看着忙里忙外的她,笑着说道:“一大早的,小月姑娘怎么守在我房里?”
“老爷让我来的,说是公子喝多了,让我在这里守着,不要出什么事情。”
陈清“唔”了一声,问道:“叔父呢?”
“出门访友去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说着,她看向陈清,小脸皱着眉头,有模有样的叹了口气:“公子昨天碰着的事情,我听说了。”
“那一家子,都是泼皮,全然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家先欺负公子,才被县衙的人拿了,现在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来反说公子欺负他家!”
小月气的牙痒痒。
“真是可恨!”
陈清这会儿正在洗脸,闻言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笑着说道:“你倒是消息灵通。”
“不少人瞧见了呢。”
她看着陈清,问道:“公子打算怎么办?”
“不急。”
陈清想了想,默默说道:“这个事情也急不得,要慢慢同他们计较。”
“对了小月,安仁堂什么时候发月钱?”
小月不假思索的说道:“月底。”
“哦。”
陈大公子端起粥碗,喝了口粥,含糊不清的说道:“那没几天了。”
“是没几天了。”
小月看着陈清,眨了眨眼睛:“公子问这个做什么?那顾守义,已经被老爷从安仁堂里开革了出去。”
“领不了月钱了。”
“没什么,随口问一问。”
陈清一边吃早饭,一边问道:“小月,你家小姐,平日里去铺子里吗?”
“从前不去。”
小月看着陈清,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过这两年,老爷偶尔会带小姐去认认人,小姐就跟着一起去铺子里看看。”
陈清再一次点头,就这么一边吃饭,一边跟这小丫鬟闲聊,等吃完了饭,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背着手离开了房间:“我出去转一转。”
小月三两步追了出去,看着陈清的背影,忍不住大声说了一句:“公子小心!”
陈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她,问道:“小心什么?”
小月左右看了看,支支吾吾的说道:“小心不要再挨打了…”
陈大公子闻言,哑然一笑:“上一回是因为我没有防备,哪能天天挨打?”
说着,他背着手,大步离开。
小月站在原地,等陈清走远了之后,她才鬼鬼祟祟的左右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来到了陈清房门左侧一根木柱后面。
“小姐小姐,你瞧见了没有?”
她语气神神秘秘。
木柱后面,站了个身材高挑,一身翠绿色衣裳,神色有些慌乱的俏小姐,不是别人,正是顾家的小姐顾盼。
顾小姐这会儿心脏砰砰直跳,她怒视了一眼小月,跺脚道:“他要走自走就是,你喊他一嗓子干什么?差点让他瞧见了!”
小月一脸委屈:“婢子这不是怕小姐你没有看见他的模样吗?”
说到这里,小月笑着说道:“小姐你觉得,姑爷生得好不好看?”
顾小姐扭过脸去,自顾自的说道:“选夫婿,人品贵重才是要紧,生得什么模样,有什么关系?”
小月笑着说道:“您准是见姑爷生的好看才这么说,姑爷要是个丑八怪,小姐才不会说这种话。”
“就你多嘴。”
顾小姐领着小月,一起出了陈清所在的院落,一边走,一边问道:“方才在那里听你们说话,似乎是提到我了,你都与他说什么了?”
“哦。”
小月这才想起来,开口道:“小姐不说,我差点忘了。”
她跟在自家小姐身后,开口道:“姑爷说,他毕竟是外来的,此时不管怎么去经管安仁堂,是去卖好还是去重罚,顾家子弟心里都会不舒坦。”
“所以,所以这个时候小姐你应该常去安仁堂里转一转。”
小月努力回想刚才陈清说过的话,磕磕绊绊的说道。
“姑爷说,让小姐你去铺子里挑几个做事不成的,给撵出去,再挑几个做事认真的,给提拔上来做管事。”
“还有说让小姐经管账目,还说什么让小姐给他们发些月钱之外的钱…”
她苦着脸:“姑爷说了好多,我想不起来了。”
小月说的话,实在是太过片段,顾小姐也只听了个大概,她想了想,轻声道:“等他回来,你再去找他。”
“让他…写在纸上罢。”
…………
陈清离了顾家大宅之后,开始在德清城里转悠,走一会儿之后,他活动了一番身子,开始小跑起来。
他是半年前来到此世,但是这半年时间,他大多数时间都有些浑浑噩噩,一个多月前才彻底清醒过来。
不过身体依旧不好。
而这两天,他渐渐感觉到,身体已经稍稍恢复一些了,于是他打算锻炼锻炼身体。
至少…以后再跟别人打架,有自保之力,不会在大街上,莫名给人家打一顿,跑都跑不掉。
再或者,跟顾守义这样的普通人打架的时候,也不至于吃亏。
至于顾家以及安仁堂的事情…
陈清很清楚,真正对他们满怀恶意的并不是顾守义的妻儿老母,甚至不是顾守义本人,大概率是顾老爷那三个亲侄儿。
所以,这个事情就只好慢慢来,毕竟顾守义此时已经下狱,估计要一年半载才能够放出来。
陈清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把顾守义一家老小给打一顿。
当然了,他心眼子不大,这一家人,往后是绝不可能再到安仁堂里讨饭吃了。
要是那婆媳俩敢再来搅扰,他顾守义能找着打手,陈大公子未尝就找不到。
…
这个时代,府城都不算太大,县城就更加是小的可怜,陈清小跑了没多久,就几乎把这座小县城转了个七七八八。
走到一家茶楼门口的时候,陈清往里头瞥了一眼,却看到了一对眼熟的父女俩。
他饶有兴致的背着手走了进去,坐在角落里要了一壶茶,听了会说书,等一场书说完,他又从袖子里掏出十来个铜板,丢了上去。
台上的父女俩,都看到了陈清,然后对着一众听众抱拳致谢。
等到一场书说完,陈清正在喝茶的时候,高大的说书先生,已经坐在了他对面,这位姓杨的说书先生看了看陈清,叹了口气:“公子还没有离开德清?”
陈清闻言,抬头看了看这位说书先生,笑着说道:“果然,那天我挨打的时候,七先生是瞧见了的,连那帮人威胁我的话都听见了。”
“我就说,当时不远处有个身影,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这说书先生苦笑了一声:“带着小女行走江湖,本就是饥一顿饱一顿,更不敢得罪人,所以…”
陈清摆了摆手:“不救我也是应当。”
他问道:“先生父女,在德清立足了?”
“是,那天公子给了钱,再加上其他赏钱,我父女得以租了一处住处。”
“后来,又找到了这处茶馆。”
陈清想了想,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先生练过武没有?”
这位杨先生一怔,然后皱眉看着陈清。
陈清笑着说道:“是这样,那天挨了打之后,我痛定思动,想学点本事傍身,实在不行,强身健体也是好的。”
“我看先生身材高大,中气十足,又有底气走江湖,所以就冒昧问一问。”
这位杨七先生看了看女儿,又看了看陈清,犹豫了片刻之后,才点头道:“学过一些粗浅的功夫,也只能强身健体。”
陈大公子笑道:“那看来我还是猜对了。”
“先生能教我否?”
陈清看着这位说书先生,笑着说道:“我愿意出些钱。”
“唔。”
陈清顿了顿,又看了看一旁的杨家小姑娘,开口道:“我还听过些新奇的故事,可以说给先生听。”
这位说书先生默默说道:“练武辛苦,公子未必经受得住。”
陈清看着他,神色平静:“我如今…”
“非要壮大体魄不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