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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忠诚

    司徒家出事,司徒越亲请了圣旨过来,查办此案。

    这位大将军轻飘飘话音砸下,谛听一众差役都暗暗咬牙,黄辉却神色平静,极客气,不卑不亢地道:“请将军指教。”

    杨菁垂目,记得前几日听八卦,说在以前,谛听的新人刀笔吏都有定力训练。

    例如让一众新人坐在空房子里拿筷子夹黄豆,大门突然爆开,火光四溅,火蛇甚至将将要燎到衣摆,若是谁的黄豆落地,碗筷倾斜,惊呼失声,就要罚扫一日茅厕。

    像类似的训练,会穿插在整个培训期。

    在黄辉这一代人看,别说司徒越只是骂上几句,他就是忽然拔刀捅自己,谛听这边大约也是神不变色不改,最多问上句需不需要止血药。

    不过欧阳掌灯使去了以后,来来回回几个副使,就把些似乎没大用的训练裁撤了不少。

    书房窗明几净,很有几分温馨。

    九公子司徒衍靠坐在椅子上,神色间的惊恐挥之不去。

    司徒越伸手,似是想替他理一理衣襟,最后却没动,只是目光细致地打量了他半晌,转头冲身后道:“昨晚哪个女子服侍的小九?”

    门外管家和老嬷嬷面面相觑。

    老嬷嬷姓金,是司徒衍的奶嬷嬷,平日里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从来亲力亲为不假人手,两人感情最是亲近。

    小主人惨死,嬷嬷已经晕了两回,此时带着哭腔勉强道:“昨晚没见有人进书房。这海棠苑里倒有几个丫头婢女,只是略微平头正脸些,资质并不算上佳,平日却难近九郎的身。”

    “他本就是个立身持正的好孩子,从不与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厮混。”

    “就是屋里头洗洗涮涮,洒扫收拾的活计,都是老身伺候,侯夫人给他拨下来两个屋里人,可公子并没要,还是我这老婆子担心他将来不知夫妻敦伦的好处,弄了些书给他看,他看得也不多,上个月看了三次,这个月才两次……”

    司徒衍蹙眉,冷淡道:“那就去查。”

    他顿了顿,盯着司徒衍腰间白玉莲花平安扣。

    “去岁他生辰,侯爷所赠,价值千金。”

    他又指了指发间银冠:“镶嵌的东珠,江南贡品。”

    司徒越眼底又露出几许讥诮:“哪来的强盗,书画都拿了,却不取这些?难道书画比这些容易携带,容易变现?”

    “你们谛听当改个名,叫‘瞎聋’吧,呵,天聋地哑更通顺,若此案你们破不了,我便奏禀陛下,给你们请块聋哑牌匾,想来诸位也算名副其实。”

    黄辉垂首肃立,便是不生气,眉心也不由一跳。

    司徒越这人混不吝,若真让他抓住把柄,他还真敢胡来。

    正腹诽,外头差役过来与杨菁说了几句,杨菁点点头,这才冷静地走到黄辉身边。

    “黄使,暗瞭来报,死者房内这些水果丁并非侯府下人所切,他里衣沾染的异香,应该是种帐中香,叫‘青梨’,最近从江南流传到京城,先是秦楼楚馆的花魁们常用,如今已在各府邸的后宅流传,侯府的女眷们也几乎人人都有,怕是很难查证。”

    黄辉点点头,叹了声。

    杨菁说话不疾不徐,语调平静温和,“仆妇下人中也没问到昨日有什么特别的女子进过海棠苑,不过白望郎送了飞白信来,死者三天前才在金楼定了一对并蒂簪,对用料,手艺的要求都极高,还要刻字,刻的是‘相思无解’,可见他的确有个心上人。”

    典秋茫然四顾,诧异开口:“你,你们早知昨夜,死者屋里有个女子?”

    如今连死者去金楼定簪子都查着了,这肯定不是只查了一时半会儿,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杨菁叹了声:“桌上水果皆削皮切丁,吃剩下的排得齐齐整整,连削下的果皮都是干净的,整个桌面透着一股雅致。”

    “这死者为何等样人,一看他书房便知,大面还过得去,可细节处粗疏得紧,我也问过,他平日吃水果,都是囫囵吞咽,没那么讲究。”

    镇北侯府,武将世家,养不出特别金贵的公子哥,便是个纨绔也一样。

    “还有里衣上异香未散,是女香,就如司徒将军所言,窃贼之事,也可能子虚乌有。”

    杨菁道,“如此多的疑点,肯定要细查的。”

    典秋:“也行吧。”

    反正他又不是第一次闹笑话。

    典秋一时又有些幸灾乐祸,刚才那羽林大将军一通训斥,八面威风,眼珠子长到脑袋顶上,只当自己是在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的英雄,实际上嘛,哼哼。

    此刻看司徒越,典秋总觉他面颊收缩,一口牙将将要咬碎。

    啧!

    司徒越,镇北侯的外室所出,说是儿子,实则与奴仆无异,后来还真做了侯府长公子的长随,长公子上阵杀敌,他便牵马坠蹬。

    长公子死在了战场上,他身中六刀,却让甘露盟那魔头给抢了回去,听说为了救他,十二花神使的梅花使都折了。

    他从此便入了甘露盟,后来还做了副盟主。

    就算魔头是恶人,待他也仁至义尽,可他一看势头不好,转身便投了朝廷,还将那魔头引入埋伏,捅了人家一刀。

    这么长时间,多少人为讨好他,故意在他面前说甘露盟主的坏话,说那位每日要吃十个小孩儿,还说但凡平头正脸一些的男人,都逃不开毒手。

    呸,这厮连一句反驳都没有。

    怎么,他还怕自己被‘辣手摧花’?生有一双枭鸟目,脸白如死人,身无二两肉,端是面目可憎——人家魔头是有多想不开?

    典秋自认为英雄好汉,对这般人最是看不起!

    “陛下竟敢把北衙禁军给他统领,怎么睡得安稳觉?”

    杨菁:“……”

    这时代极讲‘忠诚’,但其实杨盟主不怎么介意手下人‘辞职’。

    杨菁感觉,那位很有些现代老板的品性,手下员工但凡在职期间不损害自家公司利益,若想跳槽,交接清楚,跳就是了,不管多黑心的老板,也管不了属下另谋他路。

    可像司徒越这样背刺,苦主再是宽宏不计较,也是结下了深仇大恨。

    杨菁记得,五年前孟义意图攻取云台,杨盟主设伏与孟义做过一场,双方都死伤惨重。

    司徒越肩胛上中了一箭,箭上有倒刺,只能切开,偏又没有麻药,杨盟主动手时便讲了个故事,以分散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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