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
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孙明远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恭敬和依赖;
那是多年习惯使然。
“明远?”
电话那头传来陈泰平稳的声音,隐约能听到舒缓的音乐。
“这个点打电话,是案子有进展了?”
孙明远喉结滚动了一下,进展?
他只有一摞摞写满失败的报告和越来越大的压力。
“师傅,我……”
他顿住了,一时间竟不知从何说起。
挫败感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去。
“……压力很大。陈天商……也没了。”
“我听说了。”陈泰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波澜。
“场面很难看,上面很不满意。”
“我知道。”孙明远的手指收紧。
“言午先生那边……压力直接给到我这里。”
“专案组投入了这么多资源,却连对方的尾巴都摸不到。”
“我担心……”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有些难以启齿,却又不得不说出来。
“下一个被推出去顶雷的,就是我孙明远。”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陈泰的声音。
“明远,破案就像狩猎,急躁是最大的敌人。”
“你当年在边境时,为了盯一个犯人。”
“能埋伏三天三夜不动弹,现在怎么沉不住气了?”
“可我找不到方向,师傅。”孙明远苦笑道。
“李木提出了一个新猜想,说杀手组织可能不是严密的整体。”
“而是多个高手组成的松散联盟。”
“可这个思路查起来更难,很难找到着力点。”
“我感觉他们无处不在,又无迹可寻。”
“联盟?”陈泰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不置可否。
“听起来更像是在为自己找不到头绪开脱。”
“不过,这也算是一条思路。”
“你需要的是时间,以及……沉下心来。”
孙明远深吸一口气:“我明白,师傅。只是上面的压力……”
“言午那边,我会让正岳去打个招呼。”陈泰轻描淡写地说道。
“你专心破案,其他的不必过分担心。”
听到“正岳”这个名字,孙明远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
陈正岳是陈泰的独子,如今在“那位”麾下担任要职,说话颇有分量。
有他出面周旋,专案组的确能获得更多喘息空间。
“多谢师傅。”孙明远由衷地说道。
“专心做事。有什么情况,随时联系我。”
陈泰叮嘱一句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孙明远缓缓靠在椅背上;
长长吐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
他的心情稍稍安定了一些。
至少,不是孤立无援。
——————
釜城,一栋临湖的静谧别墅内。
陈泰放下电话,目光望向远处湖面上的水光。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四十岁上下、气质精干沉稳的男人端着一杯茶走了进来。
他便是陈正岳,陈泰的儿子,此刻脸上带着些许询问之色。
“父亲,是龙城来的电话?孙师兄那边情况很不妙?”
陈正岳将茶杯轻轻放在书桌上。
他刚刚在门外隐约听到了几句。
“嗯,明远压力很大。”
陈泰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
“陈天商死了,被当众枪杀。”
“杀手组织的气焰越来越嚣张,专案组却一筹莫展。”
“他怕自己成为弃子。”
陈正岳说道:“龙城陈家这次真是伤筋动骨了。”
“陈建国为了自保,不惜用自己最后那点老脸和陈家整整三成的利益。”
“去向‘那位’换取庇护,真是下了血本。”
“狗急跳墙罢了。”
陈泰淡淡道,语气里听不出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
“连续死了两个儿子一个孙子,换谁都急。”
“‘那位’是什么意思?”
“‘那位’同意了。”陈正岳说道。
“算是给了陈家一个喘息的机会。”
“作为回应和姿态,‘那位’派我代表他。”
“去参加陈家即将举办的葬礼,给他们站台。”
陈泰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看向儿子:“你去?”
“是。毕竟涉及龙城那边的稳定,以及……一些旧事。”
陈正岳意味深长地说道。
“‘那位’需要有人去确保陈家的稳定,至少现在不能乱。”
“同时也是一种震慑,告诉暗处的那些人,陈家还在羽翼之下。”
陈泰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沉起来。
“既然如此,你去一趟也好。”
“但要记住,正岳,此行绝非简单的吊唁站台。”
“龙城现在就是个漩涡,暗流汹涌。”
“杀手组织都有谁,他们背后有谁在支持。”
“这些我们都毫不知情。”
他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父亲的严厉和担忧。
“陈家的葬礼,必定守卫森严。”
“但同样,也会成为所有目光的焦点,是暗杀最好的舞台。”
“你一定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多带人手,行程严格保密,在龙城期间,一切小心谨慎。”
陈正岳点了点头,脸上也露出郑重的神色。
“我明白,父亲。您放心,我会安排好。”
“这次去,主要是表明态度,我不会在龙城久留,参加完葬礼即刻返回。”
“嗯。”
陈泰颔首,目光投向窗外漆黑的湖面,仿佛是看到了龙城的处处杀机。
“山雨欲来啊……”
——————
龙城,陈氏庄园。
距离葬礼还有三天,庄园内外已经戒备森严。
高大的围墙上加装了高压电网和红外对射报警器;
每隔二十米就有一个岗哨,保镖们荷枪实弹,警惕地巡视着。
入口处设立了三道安检关卡;
所有进出的人员和车辆都要经过严格检查;
连底盘和引擎盖都不放过。
庄园内部,保镖的密度更大。
明哨、暗哨交错布置,几乎没有任何视觉死角。
所有工作人员都被要求佩戴特殊标识,方便识别身份。
监控密布庄园内外,监控室中;
数十块监控屏幕显示着庄园各个角落的实时画面。
葬礼的筹备工作也在紧张进行中。
庄园的前广场正在搭建灵堂,黑色的帷幔、白色的花圈,营造出庄重肃穆的氛围。
工人们在保镖的监视下忙碌着,每个人的动作都逃不过监控。
在这种严密的安保下,李荫的“工作”显得格外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