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双眼睛里,没有她想象中的算计、试探,或者隐晦的权衡利弊,反而全是赤裸裸的真诚,甚至带着一丝急切的讨好与期盼。
这样的眼神,让她一时之间,竟感到莫名的烦躁。
“稍等。”
她倏然起身,留下二人面面相觑,径直走向明月的房间。
明月见她进来,了然的递给了她关于宋氏的资料。
见到明月,岳无忧烦乱的心绪才稍稍平复下来。
“老板,宋氏集团本身没有问题,只是......”明月欲言又止,她点了点岳无忧拿在手中的资料,“你看了就知道了。”
“他们和我的家人...不一样。”
明月笑着,杏眼弯弯,眼里闪着细碎的光,“无忧,我看人很准的。”
岳无忧笑着点头,翻看手中的资料。
目光如扫般掠过重点内容,她眉梢微不可察地挑起。
瞬间明白了明月未尽的话语。
宋氏集团本身确实没有问题——这份“毫无问题”,反倒成了最大的问题。
商场如战场,长久维系不进不退的稳定状态本就不合常理。
可宋氏集团竟将这种平衡维持了整整十八年。
若说这只是巧合,她断然不信。
只是在看到宋溯和谭思这些年做的事情,倒也有些能够理解了。
全然是是绵延不绝的功德,在维系着宋氏表面的平静。
翻阅着资料,她看到宋家自祖辈起,代代皆有善举,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的古训在他们身上得到了印证。
那些深藏于岁月长河中的慈善之举,那些不为人知的义行善举,如同无形的屏障,为宋氏筑起了稳固的防线。
只是这份累积了数代人的阴德与功德,如今已如风中残烛,即将消耗殆尽。
而最关键的耗损节点,正是在宋溯这一代。
罪魁祸首自然不是宋溯本人,他不过是这盘棋局中最显眼的落子。
真正值得深究的是:那个暗中布局、步步为营,意图摧毁宋氏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他的目标昭然若揭——直指宋氏的气运,觊觎宋家数代人虔心积累的功德。
而岳无忧被调换一事,背后的用意同样耐人寻味。
幕后黑手显然也是玄门中人,要么一眼看穿她的不同,要么通过推演算出她的特殊,才会出手将她置换。
至于为何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将出生仅三天的她弃于深山,任其自生自灭......
这个选择背后隐藏的算计,恐怕只有那人自己心里才清楚。
看来,这宋家她是非去不可了。
毕竟,她也是这盘棋局中不可或缺的一环。
活了这么多年,倒是头一回,当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
“老板,你要帮宋家吗?”明月揉着手腕,漫不经心的问。
岳无忧摇头:“不是帮他们,是帮我自己。”她看着明月,笑了笑,“其中有些曲折,等有空再与你细说。”
回到客厅,她重新落座,目光落在局促不安的宋溯和谭思身上,不由轻叹一声。
许是自己把人性想得太阴暗了。常年行善积德的人家,骨子里本就带着善意,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心思?
过往,她总是以固有的思维揣测他们的意图,却从未真正走近他们,了解宋家。
直到今日看过明月整理的资料,她才恍然...他们也不过是这盘棋局中的受害者罢了。
至于家里那位替她在宋家生活了十八年的人,究竟是无辜还是另有隐情,一切都要等见面之后才能揭晓。
岳无忧对自己生物学上的父母,露出了第一个笑。
“回去可以。”她抬起手,竖起两根纤长的手指,“两个要求。”
“一,我不改名。二,都别惹我。”
她抬眸直视父母,目光沉沉,“能做到吗?”
宋溯和谭思,像是两个做错事的孩子,连连点头,以示自己的乖巧。
岳无忧利落地换好衣物,只带了几件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几张符纸,拖着轻便的行李箱,跟着宋氏夫妻,前往那本该属于她的,家。
抵达宋家别墅门前,宋溯从副驾驶位下来,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岳无忧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了一句:“谢谢。”
她并不喜欢这种感觉,让她无端烦躁。
大步迈入宋家大门,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庭院的布局。
风水之术她略知一二,此刻也足以辨出宋家宅邸的风水格局颇为不俗。
在管家的引领下穿过庭院,来到前厅,她一眼便看见那个身材颀长、肩宽腰窄的血缘兄长,正搀扶着一位身着白色连衣裙、面色苍白、一副柔弱模样的女孩。
两人都神情复杂地望向她。
岳无忧将行李箱递给一旁的管家,抬手朝着站在餐桌前的两位挥了挥,“嗨~”
女孩原本忧心忡忡的眼神骤然明亮起来,羞涩地笑了笑,怯怯地朝她挥了挥手,小声唤了一句:“姐姐,欢迎回家。”
而生物学上的哥哥,只是眉心微蹙,流露出一丝不耐,朝她敷衍地点了点头,目光随即转向她身后的宋父宋母。
“爸、妈,可以吃饭了。”
岳无忧径直走向餐桌,随意拣了个位置落座。
佣人适时递上净手的温热的湿毛巾,她接过,漫不经心地擦拭着双手。
“都愣着干什么?难道我的出现让你们不自在?”她笑意不达眼底,手指在桌面上轻叩。
“可是怎么办呢?不自在你们就回房间吧,总归我是不会委屈自己的哦。”
谭思快步上前,挨着岳无忧坐下,“无忧你别多想,没有不自在,只是...只是太高兴了,我们一家人终于能团聚,一起吃顿饭,真的特别感激。”
宋溯也红着眼眶走过来,坐在她另一边,“无忧,看着你回家,我们心里都很开心。”
他抬手指向哥哥,“他是你哥哥,宋淮。”又指向柔弱小白花,“她...她是你妹妹,宋柔。她...自幼身子弱,你......”
岳无忧抬手打断他的话,“介绍到此为止便好,你们不饿吗?”
她目光掠过满桌佳肴,约莫三分之二的菜品都是她往日的心头好,心中了然,宋溯和谭思确实花了心思。
餐桌上的气氛却一时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