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小果子迅速回应,“目标心率过速,血压急剧升高,肾上腺素过量分泌,处于极度应激状态。有极高风险突发心源性休克或脑溢血。建议立即干预或准备急救措施。”
就在小果子话音落下的瞬间,傅怀砚再次开口了。
他没有理会王大山的嘶嚎辩解,目光缓缓扫过王大山那因极度恐惧而剧烈抽搐的脸,最终,落在他那双沾满污秽、抖如筛糠的腿上。
傅怀砚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炉火的轰鸣和王大山绝望的哀鸣。
“弑父之罪,天理难容。”
这八个字,如同九幽寒冰凝结的利刃,精准地刺穿了王大山最后一点强撑的气力。
他身体猛地一软,像一滩彻底融化的烂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额头“咚”地一声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震得他眼前发黑。
极度的恐惧终于压垮了他紧绷的神经,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冷汗瞬间浸透了本就湿透的衣衫。
“我……我……呜呜呜呜呜……”他被完全吓哭了,喉咙里都是气音,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吐不出来,身体剧烈地抽搐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断气。
“宿主!目标生命体征急速衰竭,心源性休克临界点!”
叶卿棠眼神一凛,几乎是本能地便要上前,但傅怀砚的目光如无形的冰墙,让她硬生生止住了脚步。
百岁跪在一旁,看着王大山瞬间面如金纸,气若游丝的模样,眼底深处那丝扭曲的“正义”竟泛起一丝病态的亮光,仿佛看到恶徒终遭天谴的快意。
然而这快意仅仅维持了一瞬,便被傅怀砚身上散发出的、更加森寒彻骨的威压碾得粉碎。
傅怀砚的目光并未在王大山濒死的惨状上过多停留,那沉渊般的视线缓缓扫过百岁惊惧扭曲的脸,最终落向虚空,声音沉凝如铁。
“但是你父亲王永年之劣迹斑斑,也不是空穴来风。是非曲直,当由律法明断,从此刻起王大山即可前往大理寺,这件案子由本相亲自审理。”
他微微侧首,那冰冷的命令清晰地落在风月耳中。
“风月。”
“在。”
“将此二人。”傅怀砚的目光在瘫软的王大山和跪伏的百岁之间冷冷一扫,“连同供词、物证,严密看押,待有司彻查详审,不得有误!”
“遵命!”风月的声音斩钉截铁。
“彻查”二字传入王大山混沌的耳中,如同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
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竟猛地挣扎了一下。一股巨大的、混杂着绝望与渺茫希望的冲击力让他不知从何处榨出了一丝力气。
他猛地挣扎着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泪水混合着汗水,泥污,浑浊不堪,死死望向傅怀砚那如同神明般威严的身影。
“谢……谢丞相大人……明……明察!”
他嘶哑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声音微弱却带着感激。
他试图再次将额头重重磕向地面,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只能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般,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哭腔的呜咽,“小人……小人认罪……认罪……只求……只求大人……明察我爹……他……他真不是人……不是人啊……呜呜呜……”
每一次呜咽都伴随着身体的剧烈抽动,那砰砰作响的磕头声,虚弱却执拗,在死寂的炉房里显得格外刺耳和凄凉。
傅怀砚玄色的衣袖在炉火残余的热浪中,无声拂过。
风月领命,铁钳般的手毫不留情地将瘫软如泥的王大山提起,另一只手则按住了百岁的肩胛骨,力道沉稳不容反抗。
红尘无声上前,协助风月押解着两个罪人,沉重的脚步声回荡在死寂的炉房内,渐渐远去。
炉火的余烬在熔炉深处不甘地明灭,映照着傅怀砚玄色衣袍上冰冷的暗纹上。
叶卿棠表情严肃。
【小果子,继续实时监控王大山的生命体征,确保他能活着接受审判。】
叶卿棠目光追随着被拖走的王大山那狼狈绝望的身影。
“宿主,生命体征趋于稳定,但仍极度虚弱,已注射微量稳定剂,确保其意识清醒至移交有司。”
小果子回应的很迅速。
傅怀砚并未立刻离开,他沉渊般的目光扫过这片弥漫着罪恶与血腥气息的炉房,最终落在那巨大的熔炉上,炉壁上干涸的暗色痕迹无声诉说着不久前发生的惨剧。
叶卿棠能感觉到他周身那凛冽的寒意并未消散,只是化作了更为沉凝的威压。
正如傅怀砚所令,大理寺接手此案后,审查进行得异常迅速。
王永年过往的斑斑劣迹并非隐秘,乡邻们畏惧其淫威而不敢言,如今人死案发,又牵扯到当朝丞相亲自过问,那些被长久压抑的控诉与证据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现出来。
关于王永年如何逼死发妻、变卖祖产、玷污少女、欠下累累赌债的桩桩件件,俱有苦主或人证,其恶行令人发指,罄竹难书。
王大山的供词与百岁的指证,在确凿的旁证面前变得无可辩驳。
然而,就在大理寺准备依律定谳之际,一件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事发生了。
数日后,一份厚厚的、按满了红指印的联名请愿书,由几位须发皆白、神情悲戚的老者颤巍巍地捧到了大理寺衙门前。
他们自称是王大山同乡的耆老和邻居。
“青天大老爷明鉴啊!”为首的老者匍匐在地,声音哽咽,“那王永年……他……他不是人啊!是畜生!是咱们十里八乡的祸害!逼死贤惠媳妇,卖光家当,祸害了多少清白闺女,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王
“大山这孩子,从小被打骂着长大,娘死了,家败了,自己过得猪狗不如,可……可他从没学坏啊!”
另一位老妇抹着泪接口道:“是啊大人!大山是个苦命的好孩子!他自个儿饿着肚子,省下口粮接济我们这些孤老婆子;谁家屋顶漏了,他二话不说就去修;那年发大水,他冒着淹死的危险,把张家的小孙子从水里捞上来……他帮过的人,数都数不清!咱们这些老骨头,都是受过他恩惠的!”
“他爹造的孽,报应到他头上,这不公平啊!”
人群中有人悲愤地喊道,“王永年该死!可大山……大山他是被逼得走投无路了啊!求大人开恩,念在他过往行善积德、事出有因的份上,饶他一条活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