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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竹牍易去,心粮难除

    且不提关羽没能跟这位同郡的故旧饮上一杯,有所遗憾。

    却说徐晃振旅北行了大半日,前部终于抵达邓县地界。

    行经那座十二年间不知路过多少回的城池时。

    一抬头。

    城头正飘扬着一面陌生的“麋”字将旗。

    徐晃勒住马头,对左右道:

    “听闻这个麋都尉是关云长新得的婿子?”

    左右立即有人应声:

    “其为徐州麋子仲长子。”

    “听闻先前曾在江陵屡屡献策,替关云长南压吕蒙,东退孙权,又索土于江夏。”

    徐晃恍然,道:

    “早前盗取襄阳城的敌将,也是他?”

    不等左右应声,他已确信笑道:

    “竟是个惯盗。”

    左右纷纷嗤声讥笑。

    徐晃喊来一骑哨骑,吩咐道:

    “你替我问一问那麋威,先前汉水浮桥之约还作不作数?若还作数,何妨今日单刀俱会,以全始终!”

    哨骑领命打马而去。

    不多时,哨骑回报道:

    “那贼将说,彼时两军交战,兵不厌诈。今日既已罢战,就不耽误将军北归之路了。”

    徐晃闻言对左右哂笑道:

    “果然做贼心虚!”

    又将手上马鞭抛给哨骑,道:

    “你再跑一趟,就说我与他外舅称兄道弟,便也算他长辈。”

    “晚辈大婚,不能不赠礼。”

    “听闻南人乏马,若他将来执此马鞭北投,我就赠他骏马百匹!”

    哨骑再度领命而去。

    这次稍微耽搁了一小会儿。

    归来时,手上的马鞭已经换成了一根竹牍。

    那竹色泽青翠,未经烤火去汗的处理,分明现削现写。

    跟徐晃那根虽然用旧,但绝对精良的马鞭完全不在一个档次。

    然而徐晃瞥见“豫州粮”三字时,一时怔然。

    只听哨骑如实转述道:

    “……长辈所赠不敢推辞,即以此粮牍回礼。他日将军持牍归正,可得良田千亩,封妻荫子!”

    此言一出,左右将校、佐吏纷纷开声怒骂。

    又说所谓粮牍粗制滥造,真假难辨,恰如其主臣,皆为虚伪无用之辈。

    然而徐晃却阴沉着脸道:

    “真不真,重要吗?”

    “便是有人私下伪造,然后南投。”

    “难道刘玄德和关云长就会拒人于门外吗?”

    众人闻得徐晃之言,一时默然。

    但仅仅数息后,便有几个头脑泛活的佐吏露出惶然不安的神色。

    重要的。

    从来都不是粮牍。

    更不是辨认真伪的办法。

    重要的,是人。

    更是……

    “民心!”徐晃一语道破。

    “此贼及其主盗窃的不仅仅是三座城城,而是荆州士民之心!”

    “此乃窃心贼也!”

    言罢,徐晃将那竹牍狠狠投掷于地,打马直追前部。

    众将忙乱跟从,却又下意识勒马躲避地上那根青竹。

    仿佛那是一件不祥之物。

    然而老天爷仿佛要跟这一部人马作对。

    接下来两日,大雨连绵。

    道路泥泞不堪,大军行进迟缓。

    更恼人的是。

    在途径一处名为“豫章大陂”的大湖时,因为湖水泛涨,道路都被淹没了。

    徐晃不得不下令绕行去附近的朝阳县落脚。

    然而休整一日后,好不容易天色稍晴,准备继续去往新野。

    军正忽而报告昨夜有士兵南逃,当中甚至一部半数人都叛逃了。

    徐晃素来治军严慎,迅速斩杀了一批逃人,又命军正将逃兵的脑袋送往所属之将。

    全军一时惊肃。

    自知犯事的部将们连朝食都顾不上,纷纷赤膊负荆去县寺找徐晃请罪。

    逃人最多那将,更是当场以头抢地,大哭道:

    “末将御下不严,罪该万死!”

    “但末将部下多为汉南之人,二三子多不愿去宛城,也是实情!”

    徐晃目光幽幽地盯着此人。

    既无呵斥,也无宽慰。

    如是片刻,那将终于不堪其重,对着徐晃长长一拜,便一头砸向旁边大柱。

    连砸三次才气绝。

    其余各将越发惶恐,纷纷埋首于地上,再无半句言语。

    县堂内终于彻底安静。

    这时徐晃才缓缓摇头,似在回答刚刚那人的问题:

    “只怕不仅如此吧。”

    说着,将几案上一个沉沉的布袋猛地推倒在地。

    一片哗啦声中。

    袋中之物倾泻而出。

    众人一时瞠目。

    原来是一袋竹条木牍。

    这些条牍宽窄不同,青黄相间。

    看上去,像是从不同来源的简牍上胡乱拆卸下来的。

    但无一例外。

    全都刻着“豫州粮”三个字。

    众将一时恍然,继而怒骂贼将卑鄙,竟让细作在军中散播此物,动摇军心。

    又各自请命回去清查细作,务必将此不祥之物搜干刮尽。

    然而徐晃根本不为所动。

    反而随手抓起一根粮牍,抬到眼前,哈气道:

    “为时晚矣。”

    “手中的‘豫州粮’易去,心中的‘豫州粮’难除!”

    众将想起那日徐晃在邓城外的失态,一时凛然。

    啪。

    徐晃丢下粮牍,往门外踱步。

    “一步慢。”

    “步步慢。”

    “此生怕是追不上了。”

    有将校不服:

    “将军,我精骑数千,东西南北皆可飞驰,如何就追不上了!”

    徐晃猛一回头:

    “刘玄德已先行了十二年,如何追?”

    那将懵然未懂。

    但徐晃却不再理会。

    一路负手走到门槛前,抬头望天。

    一团墨色正在天边缓缓染开,乌央乌央一大片。

    恍惚间,似能看见昔年曹公轻骑南下驱逐的十万众。

    然则地上之众犹可追。

    天上之众焉能及?

    顿时心情萧索,回头道:

    “大雨将至,速速拔营,日暮前务必到达新野!”

    众将轰然领命而去。

    不多时,大军再度进发。

    但刚刚走了半个多时辰,天上便开始电闪雷鸣。

    一时间,雷声通天彻地,压过了进军鼓声。

    士卒因为听不清鼓点,脚步渐渐散乱。

    其后大雨倾盆,道路湿滑。

    各部很快就前后脱节,再难保持行列整齐。

    徐晃见得此状,自知天威难敌,长叹一声,自领精骑疾速北上避雨。

    而随着他这一走。

    原本已经松散的各部军阵,失去最后一点约束。

    军士各自忙乱避雨,再无阵列可言。

    于是一场在冷酷军纪约束下的撤军。

    仅仅维持了三四日的体面。

    终于显出了本该如此的溃北之相。

    只能说,徐晃不愧是曹操一手提拔的良将。

    说大雨,大雨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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