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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阵前庙算,相机决断

    好消息是,马谡提供的高定部情报大致准确。

    坏消息是,时机估算上出了一点偏差。

    当此之际,目标已经进入了伏击圈。

    麋威本部刚刚到达伏击圈边缘,未来得及渡河。

    而左右两翼的王、马二部,则很可能尚未知情。

    即便马上发哨骑去通知,也未必来得及去绕后。

    搞不好今日就是一场迷你版的马邑之围,全白干。

    马谡的脸色当场就有些难看了。

    连连催问斥候敌军为何来的这般迅速,昨夜又在哪里盘踞。

    得知高定竟是追击了半夜,只在早间才停下匆匆吃了顿朝食,脸色就彻底绷不住了。

    高定跟那伙叛徒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啊!

    一时间也不知该说这到底算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是君子之腹度小人之心。

    但很快,随着敌军发现了河对岸的麋威部,出现了明显的停滞。

    继而又停下来整饬出一看就是用来进攻的密集阵型。

    众人又不得不严肃面对另一种可能性。

    高定未必就会逃跑。

    也可能趁势来攻!

    须知麋威为了执行马谡“示敌以弱”的战术,当下只带了中军本部前来。

    也即从成都临时调来的一曲白毦兵,外加三都尉的少许部曲。

    满打满算,还不到一千人。

    而对面则是实打实的三千众。

    野战超过三比一,数量上肯定占优。

    若真是这样,那今日就不是马邑之围。

    而是比这更可怕的白登之围!

    特别是,本以为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的高定部,经过一番整饬之后。

    居然排出了像模像样的密集军阵,还有左右分翼。

    中部最前一排士兵,更是穿戴了不知从哪里搞来的甲胄。

    这下别说马谡难绷了。

    就连随行的关兴、马岱,也开始在马背上惴惴不安。

    此时所有人都回味过来。

    高定既然能控制这三千人昼伏夜出,说明其人多少有些统御方面的才能。

    绝非是一般毛贼可比。

    众将各有不安,而麋威始终面沉如水。

    一面发哨骑去通知左右两翼,一面加派斥候前出探敌。

    他总感觉,那一队不知是何来历的“叛军”,行迹有些可疑。

    对方此时非但没有趁势渡河摆脱追兵,反而调头北上。

    看方向,似乎打算去江原县城投诚。

    可既然投诚,为什么不直接渡河来投奔自己?

    是看自己这边人少,担心打不过高定?

    总感觉有些可疑。

    片刻后,敌军已经在河对岸列阵完毕。

    此时麋威中军停驻在渡桥前,只要一过河,两边必然迅速接战。

    马谡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一脸决然道:

    “师善,此番是我庙算有误,请让我留下断后赎罪,你等速速进城避贼吧!”

    众人闻言都看向麋威。

    却见麋威摇头道:

    “幼常只是献策,正式下令的是我,岂能将罪责推到献策者身上?”

    “况且,我部皆是精兵悍将,正面对垒,未必不敌。”

    言罢,竟直接下令全军渡河迎敌!

    又让马谡照旧从行参军。

    马谡一时又感动又自责,总感觉自己应该再劝一劝对方。

    可惜心中一团乱麻,又被麋威昂然向前的气势所慑,最终只能应声跟从。

    倒是关兴在江陵见过大场面,此时虽然不安,头脑却依然冷静。

    打马上前对麋威道:

    “我军兵少,一看便知。若敌将懂兵法,趁我半渡来击,恐有不测。”

    麋威摇头道:

    “无妨,他敢半渡而击,我便敢半渡迎击……不过你说得对,正面兵力确实太少,铺陈不开。”

    言罢,转头下令留守的霍弋部抛下辎重,急行军上来增援。

    这下所有人都有些错愕。

    霍弋那部全都是老弱啊!

    但麋威无暇解释,只叮嘱关兴严抓军法。

    各部渡河要以保持队列严整为先,不能快也不能慢。

    渡河之后,更要第一时间在河滩上列阵,梳理好旗鼓,不要急着进攻。

    反正一切就按昨晚的原计划执行。

    关兴只能领命执行。

    而马谡已经彻底迷糊。

    反而是负责中军压阵的马岱,听完麋威最后的要求后,蓦地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随后便兴奋地带队踏上浮桥了。

    ……

    麋威在灌江东岸紧张调度。

    西岸的高定部同样如此。

    甚至更先一步完成攻击阵型的展开。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其人一直在自家军阵间来回打马。

    表面看上去是在检查队列。

    实则目光时不时飘向河对岸。

    早在那面似鹿非鹿的将旗出现之后,他就有些后悔昨晚太冒进了。

    因为他虽然认不出“麋”字。

    但那旗帜的形制,那严整的军阵,还有那难以想象的超高披甲率。

    一看就是正经的官兵。

    而且很可能是来自都城的中军正卒。

    这阵仗,分明是自己跑太远,一脚踢铁板上了!

    “王!”

    就在此时,一个骑驴的身影从左翼军阵赶来。

    高定光听口音便认出对方是斯都部的头人,李求承。

    其部也生活在越巂境内,已经归附于他。

    李求承匆匆从驴子身上跳下来,上前道:

    “官兵人少,优势在我,何不速速发兵,趁其半渡击之?”

    “半个狗矢!”

    高定闻言当场黑脸,指着对方鼻头骂道:

    “你是不是忘了你祖上五代都是山里刨食的野人了?”

    “真以为抢几个县,披几件甲,扛几杆矛,你就成官兵了?”

    “信不信我下令一冲,都不用跟官兵短兵相接,咱这阵自己就会原地崩散?”

    “良家子总说你我是沐猴而冠,话虽难听,但你我心里不能忘了自家的来历。”

    “猴就是猴,就算戴了通天冠,那也只是猴王,不是人君!”

    李求承面色一阵青一阵白。

    猛吐了几口气浊气,讪讪问道:

    “那咋办,退兵?”

    高定沉吟数声,摇头道:“也不能退。”

    “一来嘛,各部人马都已经看见了官兵,现在全靠聚集在一起互相壮胆了。”

    “甭管是往前还是往后,只要一动,阵型必乱。阵一乱,士气就全散了。”

    “二来嘛……”

    高定视线北转,看着那部追杀了半夜,此时渐行渐远的人马。

    目光陡然一狞:

    “旄牛夷诸贵长当中,就数这狼离最亲汉,也最与我等不对付。”

    “其人不死,我心难安。”

    “就怕此番打狗不死,来日他转投官府,借势执掌旄牛夷部,那你我往后就别想再北上觅食了!”

    李求承闻言面色数变,上前压低声道

    “王的意思我听明白了。”

    “宁愿送掉这三千人马也要杀了狼离。”

    “正是!”高定坦然承认,指着身侧军阵。

    “咱们又不是官府,有粮才有兵,没粮谁愿意跟你我拼命?”

    李求承重重颔首。

    高定:“留下你的步卒,替我统领骑士北上追杀狼离!”

    “我会留在此地提你挡一挡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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