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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细柳仓

    当然要哗然的!

    首先一个,护卫曹丕的魏国禁军是什么战斗力?

    郑甘手下一群乌合之众又是什么战斗力?

    哪怕郑甘宣称是去“惊扰”,也依然显得荒唐。

    甚至都不需要出动曹丕的禁军,单是河东本地的郡县兵就足够郑甘喝一壶了。

    东汉所谓的“三河骑士”,河内、河东、河南。

    河东正是其中之一。

    那地方民风尚武,有着优良的骑兵传统。

    关羽、徐晃就是河东出身的大将。

    而且没记错的话,此时出任曹魏河东太守的赵俨,是个颇有手段的狠角色。

    郑甘真去了河东,斗得过人家赵府君吗?

    不过,必须要说的是。

    虽然从兵员素质和军事组织度等等来说,郑甘实属以卵击石。

    但偏偏从军事地理而言,他这个提议还真有几分可行性。

    因为黄河自北向南冲出陕北高原进入关中平原之后,水势一下子缓和下来。

    枯水期能渡河的地方不少。

    而当中又以潼关和潼关北部的蒲板津最出名。

    其中从潼关附近渡河,可直接转入渭水,直达长安。

    正是郑甘宣称曹丕入关的路线。

    而蒲板津则正对渭北诸县。

    郑甘活跃的冯翊郡就在渭北。

    从那里渡河,不但距离近,而且恰好绕开了潼关附近的魏军重兵。

    说不定真有奇效。

    当然,甭管这想法靠谱不靠谱。

    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曹丕真的要来关中坐镇指挥?

    来当然能理解。

    毕竟刘备马超已经转战河西小半年时间了。

    洛阳的魏国朝廷肯定已经知晓那边的动静。

    天子亲自坐镇长安指挥,能起到稳定人心的作用。

    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三郡叛魏,关中响震,曹叡就曾选择亲往长安压阵的嘛。

    但不来也有不来的理由。

    因为此时曹丕刚刚称帝三年,内治未稳,尚不能跟后来曹叡时期相比。

    特别是雍凉这一片。

    郑甘和卢水胡去年才投降,结果不到一年再次造反,就是一个证据。

    曹丕以天子之身贸然而来,若有万一,不怕弄巧成拙的吗?

    就在众人百思不得其详之际。

    麋威蓦地开口:

    “郑甘只是为了一个王爵,就敢冒险去河东?”

    孟达叹气道:“不止,他说他部军用不足,请求王师先借他五万斛谷,五千匹绢,以奖励将士,方可出兵。”

    闻得此言,麋威顿时气笑:

    “原来是骗吃骗穿的!”

    众将纷纷了然,一时大骂其人贼性难改。

    又暗恼自己刚刚居然还认真考虑过合作的可能性。

    当然了,麋威气笑归气笑。

    并未直接断绝联系,照旧让孟达去跟对方接触。

    毕竟这是眼下少有的情报路子。

    哪怕对方十句话里有九句假,但凡能辨出一句真的,也赚了。

    这之后又是数日,郑甘果然又换了一套说辞。

    说他打听到曹丕不但亲自入关,还从洛阳带来了大批粮秣辎重。

    据说粮船自大河溯游而上,连绵数十里不绝。

    只要谋划得当,说不定能劫走几艘,继而十倍奉还王师所借。

    麋威当然不信什么十倍奉还。

    不过也得承认,郑甘这套说辞,确实比之前的更符合现状。

    就眼下关中和陇右这个情形,曹丕本人来不来不打紧。

    但粮食一定要来的。

    而且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曹真愿意暂时妥协。

    因为他得先确保粮食稳妥地进入长安太仓,以达到稳定军心的目标。

    反之,若来的是曹丕本尊,曹真这做法未免有点丢了曹丕的天子脸面。

    这时孟达建议道:

    “若郑甘真去了河东,必然能引部分魏军东走,于我等南归,未尝不利。”

    “何妨以虚言应之?”

    麋威摇头道:

    “若他存心来骗粮,虚言无用。”

    “若他真心归附,我等失信于人,终究有损朝廷威信。”

    想了想,麋威道:

    “你就直白跟他说,钱粮暂时没有,冯翊王我也不敢应。”

    “但若他能引走部分曹军,他日归蜀,我必定说服我父大汉司空,保举他一个有名有实的乡侯。”

    “若他还能提供足够价值的情报,县侯也不是不能考虑!”

    孟达听出麋威真有跟郑甘合作的意思,不禁迟疑:

    “我观郑甘此人,贼性难改,不怕有诈?”

    麋威:“郑甘必然是有诈的。”

    “但他既然能与我等联络上,说明曹真对他部的围攻已经松懈。”

    “而我总感觉曹真此时的举动有些可疑,还需再仔细探一探。”

    ……

    长安。

    一身戎装的镇西将军曹真,刚刚踏出宫城,身后便有一骑追来。

    勒马回头一看,原来是夏侯楙。

    曹真见对方满脸愁容,不悦道:

    “我将东行,你不去灞桥折柳相送也就罢了,怎能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夏侯楙听到曹真洪亮的嗓门,身体下意识一抖道,讷讷应道:

    “子丹麾下不缺良将干吏,何必亲自东行?”

    曹真:“车驾东来,我为宗室大将,岂能不亲自出迎?”

    夏侯楙:“车驾果真要东来吗?”

    曹真眯目冷冷一瞥,道:

    “过几日你自会知晓。”

    夏侯楙急道:

    “那这几日谁来守长安?”

    曹真理所当然:

    “你为陛下所拜的安西将军,持节督关中,自是你来守长安。”

    夏侯楙暗中一叹,苦笑道:

    “诸位将军私下总议论我没有武略,而我确实也没有。如此,子丹还愿意将长安城交由我来守吗?”

    曹真不耐烦地甩了甩马鞭,道:

    “长安墙坚池深,便是换头猪来也能守上几日,你怕个甚?”

    被暗讽为猪的夏侯楙丝毫不恼,只追问:

    “子丹果然能数日内折返吗?不是在骗我?”

    啪!

    曹真猛抽一鞭,战马立即撒腿。

    如此狂奔出去一段,曹真终究还是勒转了马头,又策马回到原地,恼道:

    “令尊若在世,看你这扭扭捏捏的姿态,怕不是要气死!”

    “你到底在担心守不住城,还是担心你藏在细柳仓的几房小妾会被清河长公主发现?”

    闻得此言,夏侯楙终于露出羞恼神色,梗脖子道:

    “此为我家事也!”

    曹真嗤道:

    “天家之婿,哪有家事可言?”

    “奉劝你一句,清河长公主是陛下长秭,秭弟情深。你若不想失去圣眷,当断则断!”

    言罢不再理会原地跺脚的夏侯楙,终于打马远去。

    ……

    歧山之下。

    游楚矮小的身影健步如飞。

    远远看到麋威的身影,便放声大喊:

    “足下且慢,且慢!”

    麋威勒住马,回头等游楚追了上来,笑道:

    “我正欲呼卢,足下何故喝止,莫不是要赖账?”

    “不,不是,呼哈,呼哈……”

    游楚猛喘了几口气,稍稍平复气息,便道:

    “听闻足下要去攻打细柳仓?”

    麋威:“你消息倒是灵通。”

    “不错,冯翊义士郑甘前日给我传信,说曹真不日将东行。待其远离长安后,细柳仓空虚,正好打下来取粮资自肥!”

    游楚此时已无力吐槽什么“冯翊义士”了,急道:

    “细柳早已废弃,何来粮资?”

    麋威不紧不慢道:

    “我听闻夏侯楙此人好治生。”

    “这两年坐镇长安,没少私贩太仓官资以自肥,并于细柳建造私仓以存家资。”

    “听闻那里还养了好些伎妾,颇有颜色!”

    游楚听罢面色一僵,继而惊怒道:

    “昔年周亚夫治军于细柳,军纪严明,堪称历代楷模。不意夏侯子林竟要玷污此先贤故地?”

    麋威见状眯目:

    “怎么,你不知道此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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