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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让卢再转一会儿

    游楚面色又是一僵。

    他反应过来了,麋威在试探自己。

    心思暗转,道:

    “细柳地处京兆,我一个前汉兴太守怎会知晓?”

    “若早知道,便是犯忌讳也要将夏侯子林的恶行白于朝廷!”

    麋威旋即轻笑道:

    “足下莫忧,待我劫了不义之财,此事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那时我等自肥之,而贵主也识破了朝中奸佞,可谓各得其所……岂不美哉?”

    美个屁啊!

    游楚气得脸色愠红。

    却终究不敢发作,深吸几口气,拱手道:

    “楚窃为足下计,不应贪图这身外之财,而自绝南归之路!”

    麋威挑眉:

    “哦,却不知路在何方?”

    游楚:

    “足下在山中南窥月余,当知散关和斜谷皆非归路所在。”

    “然关中通蜀的道路,并非只有两条。”

    “据我所知,长安以南尚有两条狭道,不利大军通行,却正适合足下这小股人马南遁。”

    “可若足下伙同贼寇劫了细柳,则官兵必然往长安郊外云集。”

    “那时足下还想走那两条狭道,便难了。”

    闻得此言,麋威心头立即冒出傥骆道和子午道两个名字。

    特别是后者,他去年入蜀途中,还曾在另一边的出口遥遥窥望。

    确实是一条险狭难行的道路。

    便道:

    “即便走那两条道,不也需要你这位二千石帮忙掩护行迹?”

    游楚昂然道:

    “此亦属我的‘雉’。”

    麋威摸了摸刚刚长了点胡子的下巴。

    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片刻才摇头道:

    “然则我已经答应了郑甘,不可失信于人。”

    游楚又急:

    “一群反复无常的小人,足下何必报之以德?”

    麋威:

    “正因是小人,近则不逊,远之则怨。就怕他恼羞成怒,对我不利!”

    游楚一时竟不能答。

    倒是麋威突然一拍身前鞍桥,亮目道:

    “有了!”

    “我手中有杨阜的印信,说不定能凭此诈开小槐里的城门!”

    “干脆提议郑甘劫掠小槐里,将长安魏军西引,然后从容自狭道南归!”

    又连连对游楚道谢,说多亏对方提醒,不然自己还想不到这么一个绝妙的主意。

    游楚听到杨阜印信就已经失色。

    听到最后,脸色彻底难绷,仓惶道:

    “小槐里在扶风,与冯翊间还隔着长安,那郑甘流寇而已,岂会冒险远道而来?”

    麋威摆手道:

    “无妨,我会跟他说,我已经得到魏镇北支援的两千精兵,足可壮郑甘的胆气!”

    游楚跺脚:

    “可足下并未联络上魏延!”

    麋威:

    “那更无妨了,横竖郑甘又不清楚这些细节!”

    “他只能看到张郃仍屯兵在郿,前锋南至五丈原。”

    “照常理推断,魏镇北大军必然还在与其对峙。那遣两千兵北上配合我骚扰敌后,不是很合理吗?”

    “况且,若能通过劫掠小槐里,调出张郃的守军,说不定还能给魏镇北创造突袭郿城的战机呢!”

    “此事绝无可能!”游楚斩钉截铁道。

    “张飞魏延早在月初就已经拔营南撤了!”

    话音一落。

    自麋威以下,各将纷纷侧目,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游楚自知失言,却已覆水难收。

    只能垂头暗自嗟叹。

    不过,麋威并没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

    话音一转,忽请教道:

    “若由足下来替我乎卢,当如何?”

    游楚破罐子破摔道:

    “郑甘能打听到这种密辛,想必在长安有细作。”

    “让他设法联络夏侯子林,以暴露细柳仓秘密为威胁,逼迫他割让些财货,见好就收。”

    “如此,足下也不算失约于郑甘了。”

    麋威:

    “这之后,我便继续指望你能放我这百余人一条生路?”

    游楚:

    “我只有此一‘雉’。”

    麋威又摸了摸下巴,道:

    “也好。”

    游楚反而吃惊:“当真?”

    他刚刚真的是破罐子破摔的。

    麋威扬鞭南指:

    “需要我指着渭水发誓?或者汧水?杜水?泾水?或者足下另有所好?”

    游楚嘴角抽了抽,决定不再搭理对方。

    麋威这才回身对众将士道:

    “自辞别陛下,转战陇山左右,至今已历半载。”

    “麋威才德不俱,唯得二三子冒死相随,方能斩将夺旗。”

    “今南归的契机已经显露,我只有一言。”

    “愿与诸君同归!”

    此言一出,众骑皆振甲高呼“同归”二字。

    声势之壮,与其说是流窜的残兵。

    不如说是即将发动决战的精锐。

    游楚看得彻底迷惘,也彻底不知所措。

    ……

    数日后。

    随着最后一批联络郑甘的信使归来。

    麋威终于正式下令返程。

    而游楚浑浑噩噩了数日,什么都没打听到。

    甚至不知道麋威是不是真有按自己建议,让郑甘去威胁夏侯楙。

    但此时全都顾不上了。

    一日后,一行人下山回到平地,到达郿县地界。

    游楚对麋威道:

    “郿县为郿公(曹范)封国,陛下诏令诸皇子不可擅自离开封地,亦不许参与地方军事。”

    “故左将军(张郃)并未直接屯兵于郿城,而是转去东边的郿坞。”

    麋威:“可是昔年董卓修建的郿坞?”

    游楚:“正是!那里虽然已经残破,但临近成国渠,稍加修葺,便是一处上佳的兵营和粮屯。”

    “足下若想渡河,不管是走北原还是郿坞,都会被官兵察觉。”

    “倒是这郿国治城,为诸将军所避忌,附近并无正卒兵营,反而有机可乘。”

    说罢,游楚急不可耐取出早就写好的一封手书,请麋威立即乔装入城。

    然而麋威却淡然道:

    “不急,再等一等。”

    游楚怎能不急:

    “我已经等了足下一月有余,想必足下能用的手段都已用尽。”

    “既然呼不出卢,何不干脆一些,认输了事?”

    麋威:

    “你怎知我没有卢?”

    游楚:

    “卢何在?”

    麋威轻甩马鞭转了一圈:

    “让卢再转一会儿。”

    游楚到底是聪明人,顿时警觉:

    “郑甘可有遣使去见夏侯子林?”

    麋威点头。

    游楚:“然后呢?”

    麋威:“使者没回来,应是被夏侯楙杀了。”

    游楚闻言,竟有点淡淡的失望。

    却也顾不得多想:

    “既如此,足下更应该速速南行,免得那郑甘小人怨恨于你,作出不利之事!”

    麋威闻言又甩了一转马鞭,反问:

    “你可知郑甘等人,真正渴求的是什么?”

    游楚:“什么?”

    麋威:“果腹之物。”

    “我与他联络了数次。”

    “尽管其人满嘴谎言,但每一次,无一例外都提及粮谷二字。”

    “你可知为何?”

    游楚低头抿嘴不语。

    麋威又问:

    “那你可知他去年为何要造反?”

    “后来为何又肯投降?”

    “今年为何降而复叛?”

    “这些你都不肯回答,那要不你来说说,昔年黄巾之乱,到底因何而起啊?”

    听到麋威连珠炮般的质问,游楚的头越垂越低。

    直到“黄巾”二字,却终于忍耐不住:

    “我朝陛下是仁君圣主,满朝诸公不乏贤良,何至于跟那昏聩的灵帝相提并论!”

    麋威咧嘴道:

    “确实不至于。可为什么郑甘还是要两次背叛你们那位仁君圣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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