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公”地雷的恐怖威力,如同无形的枷锁,暂时束缚了赵贲大军的进攻步伐。接连数日,咸阳军仅以“震天鼓”进行远程轰击,辅以小股部队的试探性佯攻,不敢再轻易发动大规模的地面突击。阳关获得了宝贵的喘息之机,王焕得以抓紧时间修补破损的城防,重新调配兵力,并将重伤员后送。
然而,关外的敌军营寨如同蔓延的苔藓,越聚越多,那数十门“震天鼓”昼夜不息的轰鸣,更是不断消耗着关墙的耐久和守军的神经。被动防守,终是死路。王焕的目光,投向了格物院送来的那批标注着 “霜降” 的密封陶罐。
李默密信中的指示言犹在耳:“目标——‘震天鼓’阵地与敌军帅旗。” 这意味著,必须主动出击,拔掉这些威胁最大的钉子和敌人的指挥中枢!
一个大胆而冒险的夜袭计划,在王焕心中成形。他挑选了三百名最精锐、最擅长夜战和渗透的死士,由一名叫黑齿的羌人校尉率领。此人身手矫健,熟悉戈壁地形,且对西秦忠心耿耿。
是夜,月黑风高,正是潜行良机。
三百死士口衔枚,马裹蹄,身着暗色夜行衣,背负弓弩、短刃以及那至关重要的数十个“霜降”陶罐,如同暗夜中的群狼,悄无声息地利用地形掩护,潜出阳关,分成数股,向着预定的目标——几个最重要的“震天鼓”炮兵阵地以及远处依稀可见的赵贲中军大营——摸去。
黑齿亲自带领一队,目标是最前沿、也是对阳关威胁最大的一个“震天鼓”阵地。阵地周围篝火通明,有重兵巡逻守卫,哨塔上弓弩手警惕地注视着黑暗。然而,再严密的防守也有疏漏。黑齿等人利用沟壑和阴影,如同壁虎般缓缓靠近,用淬毒的吹箭和手弩,无声无息地清理掉了外围的哨兵。
他们终于潜行到了距离炮位不足百步的距离。甚至可以借着火光,看到那如同巨兽般匍匐的青铜炮身,以及旁边堆积如山的石弹和忙碌的少量值守士兵。
“准备‘霜降’!”黑齿低声下令。
死士们小心翼翼地将陶罐取出,根据之前格物院人员紧急培训的方法,检查着陶罐上那奇怪的、类似引信但又不同的装置(实际上是基于化学反应的延时触发机构,结合了“寒晶”的特性)。
“投!”
随着黑齿一声令下,数十个“霜降”陶罐被奋力掷出,划破夜空,精准地落向了“震天鼓”的炮身、弹药堆以及附近的营帐!
没有震耳欲聋的爆炸,没有冲天的火光。
陶罐碎裂的声响甚至被风声和远处的营寨嘈杂所掩盖。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所有潜伏的死士,以及偶然瞥见这一幕的咸阳守军,终身难忘!
只见被陶罐液体溅射到的区域,温度骤然急剧下降!白色的寒雾瞬间弥漫开来,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 “咔嚓” 声!那厚重的、需要烧红才能铸造的青铜炮身,在极寒的侵袭下,竟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表面迅速凝结起厚厚的白霜,甚至出现了细微的裂纹!更可怕的是旁边堆放的实心石弹,因内外温差剧变,竟纷纷自行崩裂开来!
而附近那些被寒雾笼罩的士兵,则发出了凄厉非人的惨叫!他们的皮肤瞬间变成青紫色,肢体僵硬,动作迟滞,仿佛血液都被冻结!有人试图去触摸那变得脆弱的炮身,手指竟被牢牢粘住,强行拉扯之下,带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
极寒地狱!
这超出理解的攻击方式,带来了远比爆炸更深的恐惧!整个炮兵阵地瞬间陷入了极度的混乱和恐慌!
“妖术!是冰妖作祟!”
“快跑啊!”
与此同时,其他几支死士小队也成功将“霜降”投向了另外几个“震天鼓”阵地和靠近中军大营的辎重堆放点!虽然未能直接攻击到赵贲的帅旗,但造成的混乱和低温破坏,尤其是对炮兵阵地的打击,是毁灭性的!
“撤!”黑齿见目的已达到,毫不恋战,立刻发出信号,率领死士们趁着敌军大乱,沿原路快速撤回。
这一夜,对于围城的咸阳大军而言,如同噩梦。“雷公”的咆哮犹在耳边,“霜降”的冰寒又接踵而至!一种无形的、对未知武器的恐惧,如同瘟疫般在军中蔓延。许多士兵开始相信,西秦叛军真的得到了鬼神相助!
赵贲在中军大帐内暴跳如雷,却又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李默的手段,层出不穷,已经完全超出了兵法的范畴。他赖以攻坚的“震天鼓”一夜之间损毁近半,士气更是跌落谷底。
然而,就在阳关攻防战陷入诡异僵局的同时,帝国的东方,另一场风暴正在酝酿。
扶苏监国、蒙恬复出、西秦屡挫朝廷大军的消息,终究无法被完全封锁。它们如同星星之火,借着商旅、流民、乃至秘密使者的渠道,在帝国广袤的土地上悄然传播。
北疆,九原郡。
一些被排挤、对蒙恬心怀旧谊的中下层军官,开始秘密串联。他们无法忍受胡亥、赵高的倒行逆施,更无法坐视老将军蒙恬在西方苦战。
“蒙公在西方高举义旗,我等岂能在此苟安?”
“胡亥弑兄篡位,赵高祸*国,此等朝廷,保之何益?”
一场小规模的兵变在某个边塞营寨爆发,虽然很快被咸阳派来的监军镇压下去,但反抗的火种已经埋下。
关东,原齐地。
一些本就心怀异志的旧齐贵族,敏锐地嗅到了天下即将大乱的气息。他们开始暗中囤积粮草,铸造兵器,联络豪杰,等待着时机。
“暴秦无道,内乱已生,此乃天赐良机!”
“扶苏仁弱,胡亥昏聩,正是我辈复国之时!”
甚至在南方的百越之地,原本已被镇压下去的反抗势力,也因帝国中枢的动荡和西线的战事,再次变得活跃起来。
帝国这座看似稳固的大厦,因其核心的腐朽与分裂,开始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嘎声。 咸阳朝廷不仅要面对西方那个咄咄逼人的“西秦”,更要分心弹压帝国内部日益滋生的反抗暗流。赵高和李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们知道,必须尽快解决西线战事,否则帝国很可能从内部开始崩解。
阳关,这座浴血的关隘,已然成为了整个帝国风暴的焦点。它的得失,不仅关系着西秦的存亡,更牵动着整个天下的神经。
王焕站在关墙上,眺望着东方隐约泛起的鱼肚白,以及远方依旧混乱的敌军大营。他知道,“霜降”的奇袭赢得了时间,但远远不足以退敌。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而帝国的动荡,对他们而言,既是机遇,也意味着更多的变数和挑战。
他握紧了手中的“破军”,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保持清醒。无论东方如何风云变幻,守住阳关,是他们此刻唯一且必须完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