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寺内寿一才恢复过来精气神,朝着自己的侍从官吩咐道。
“调遣第四师团沿着津浦铁路南下支援!”
“将支援前线的物资,一并跟随运送过去。”
“命令矶谷所部,快速攻陷藤县,对徐城进行威胁,并派遣部队占领蒙阴,打通与第五师团的联系。”
“明日起飞陆航战机,掩护黑岩义胜旅团,对这个可恶的秦天部伺机轰炸,不,让济南的机场编队也起飞,辅助第五师团进攻临淄!”
“电告畑俊六,催促华中派遣军快速北上。”
在他认为,这场徐城战役,取胜是轻而易举的。
毕竟,整个大夏的军队经过前几次战役,已经被消耗的所剩无几,
在黄淮地区的这些支那军队都是一些杂牌军,乞丐军,
完全上不得台面。
没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危机。
“纳尼?”
板垣求援的电报和寺内寿一的命令,前后脚到了正在进攻藤县的师团长矶谷廉介手中,他看着电报不可置信。
就在几天前,板垣还信誓旦旦地跟自己说,蒙阴没问题,
还强调要快速进攻,意图在徐城会师?!
建立不世之功?!
现在,就遭受重创,
主要的,还是那支强大的重炮部队?!
这可是此次战役的一个制胜因素啊!
现在生死不明。
还号称钢军?
笑话!
但现在这个形势,却又不得不去进攻蒙阴,摸清这支神秘的支那部队,联系上板垣师团,
矶谷廉介站在地图前,与身边的参谋长研究许久,
最后,矶谷廉介将手中的指挥棒一扔,朝着参谋长命令道:
“让33旅团濑谷启组成濑谷支队,从邹城绕行平邑,直插蒙阴,务必拿下蒙阴,拿下蒙阴后,沿着蒙山北麓东进,直逼沂南,与黑岩义胜旅团汇合,……”
“让独立混成第4旅团长谷川部,向东猛攻山亭,从侧翼打通与板垣师团的联系。”
长谷川部是这次协同第10师团的一支精锐,跟调集到华北的第4师团都属于关东军,
原本这些部队是防范苏连的,
但是,在这几场战役后,帝国损失太过严重,
导致只能将他们急调到华北战场,关东军缺失的兵力则由本部征调快速补充。
他这个策应,相当冒险,也相当大胆,
山亭与临淄之间,虽然直线距离很近,
但期间部署着大量的大夏部队——川军第22集团军,张荩忱预留在费县以南的一个团,孙连仲的部队,桂系军队,等等,
但在矶谷眼中,这些部队都是一片空气。
他从北平出发,一路杀来,原本以为遇到的大夏部队会有些战斗力,
但实际情况超出了他的想象。
那是一些什么军队啊?
军人都不算。
有的身上穿着跟布片一样的破军装,这可是冬天啊!
手里还拿着粟米跟观音土混在一起做的干粮,不用闻,光是看那乌黑的样子,就让矶谷差点吐出来,
更不用说他们的武器了,有一次他拿起一支缴获的步枪,
枪膛膛线都磨没了,在手中咣当响。
这还不如一根长矛呢!
说实话,他实在想不明白一件事,就是帝国在这几个月中,遭遇的重创,到底是遇到了什么样的洪水猛兽?
板垣师团遇到的这支神秘支那军队,很强吗?
即使重炮部队真的是遭袭了,那也是板垣这个支那通的大失误!
从这个地方穿插到临淄,他也不是没有抢功的意思。
既能拿下藤县,还能拿下临淄,还能救援板垣师团,这功劳绝对可以上升为大将。
“剩余所部,明日拂晓,猛攻藤县。务必在落日之前拿下藤县,给板垣打个样板!”
他朝着自己的参谋长吩咐道。
“松岛君,寺内将军让第四师团押送了一批物资弹药支援过来,沿线的铁路必须要防范到位!”
矶谷看到参谋长打完电话后,跟松岛说道。
“哈衣!”
……
山前村,
处于孟良崮以南,汶河以西的一大片丘陵所在,
在此,秦天部用鬼子的重炮构筑了炮兵阵地,
可以轰炸左侧沂南与临淄的公路,
尤其是汶河与沂水的交界位置,那里是沂南与临淄通行的必经之处,
鬼子要是回军支援,则必然要经过那里。
邦邦邦,
山前村后面靠山的位置,月光阴森,照在一间单独老宅上,房门被敲得邦邦响,
幽幽的灯光在宅子内出现,
光线摇红,半成品纸马骨架悬于梁下,竹篾反射着窗外射来的幽蓝月光。
墙角堆着几个惨白童男童女,朱砂点的唇在暗处洇成血点,好像是在笑。
屋外冷风过时,地上,锡箔元宝从箩筐里漫出来,淹没了褪色的千层底布鞋,所有纸人衣袂沙沙作响,宛若窃语。
“老伴,是不是黑瞎子饿毁了?”两个人形从炕头坐了起来,其中一个哆嗦地问道。
“会不会是白天那兵爷们?”
另一个人形卷起炕头的一柄镰刀,朝着老伴儿问道。
“他们不是说不抢粮食吗?”张三嫂回忆白天这支国军进驻后说的话。
“你信他们?晚上来不就不是抢了?!”
在张三哥一声反驳后,张三嫂默默解下炕头悬挂的一把大号的剪刀,剪刀刀口朝下悬挂着,
“张三嫂,张三哥,开门,我重八!”
门外,响起一个汉子的声音,
“村长?!”
听到村长的声音,二人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村长,这大半夜有啥事?我们都睡了一觉,……吓死了!”
“你以为我愿意来啊!晚上来你这一趟,魂儿都快吓没了!带着这些东西,赶紧跟我去村口。”
村长王重八指着满屋子的纸扎人,还有院子中的那些,朝着张三哥老两口催促道。
村口,
幽幽月光下,正摆着一具具尸体,
全是当兵的。
其中,有一个尸体很奇怪,
那是一个孩子,他身子呈现一种诡异的姿势,半蹲在地上,即使放平了,也无法矫正过来,
好像是之前抱着什么贵重东西死去了一样。
“这个娃娃,怀里的东西必然是他最重视的。”
“别说话!”
村长王重八怼了张三哥一下,他带着夫妇二人走到一个高个的军官身边,
“长官,这是我们村的纸扎匠,……”
“嗯!就麻烦几位了,东西用最好的,钱不用担心。火生,给他们先支一百个大洋。”
秦天看了一眼夫妇二人,朝着身边的唐火生吩咐道。
张三哥夫妇二人看着手中未拆封的银元,双手哆嗦,
来的路上,听说是这些兵爷找他们,他们早就做好了免费劳动的打算。
更何况,到了现场他们看到这些景象,也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些当兵的,怕是打鬼子死的。
前几天,在东边的枪炮声可是响了一上午。
只要是打鬼子死的,就是将他家所有的纸人都送了,他都愿意。
现在,这个国军长官竟然还给钱,给100大洋?
早年见识过张宗昌和韩复渠的军队进村的样子,对比起来,这难以想象!
“长官,他们也是百姓的孩子!这钱俺们不要!”
张三哥夫妇二人看着地上那个娃娃兵的尸体,将唐火生手中银元推了回去。
“老乡,拿着吧!”唐火生用蹩脚的山东话跟张三哥夫妇二人说道。
“你们收下,我们打鬼子才有盼头!”
唐火生将银元放在地上,敬了一个礼后,快步跟上秦天等人的背影,
村长和几个百姓看着这些军人的背影,默不吭声,
“哪有什么小家安民,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是有人替我们负重前行而已!”人群中,一个负责来写祭文的私塾老学究摘下眼镜,擦了一下眼睛,喃喃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