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曙光化工厂,再次沸腾了。
周建国亲自捧着第一罐成品,冲到了陆扬面前。
“陆工,成功了!第一批成品,纯度99.85%,完美!”
然而。
陆扬没有去看那罐代表着胜利的催化剂。
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建国递过来的另一份文件上。
那是一份24小时生产报表。
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了报表末尾的一个数字上。
日产量(理论峰值):500公斤。
厂里的好气氛没持续多久。
第一批合格的零号催化剂刚用军车运走,还不到十二个小时,曙光化工厂厂长办公室里那台红色的加密电话,又响了起来。
电话是直接打给周建国的。
“是!首长!”
周建国挺直了腰杆,声音洪亮,还以为是来表扬的。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很振奋的声音,但语气里带着命令。
“催化剂性能很好!铁拳-2项目组非常满意!军区高层决定,项目立刻恢复,进入战备生产阶段!”
周建国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
“很好。”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起来,“现在,我代表项目组,向你们曙光化工厂,下达第一批正式生产订单。”
“为了尽快弥补之前的延误,形成战斗力……总装厂那边,必须保证日产一千发云爆弹的最低产量!”
周建国还在点头,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回去。
一千发?
这个数字在他脑子里转了一下。
紧接着,电话那头的话,让他脸上的笑容直接没了。
“这个命令,分解下来。周建国同志,就意味着你们曙光化工厂……从今天开始,每天,必须向我们稳定供应,至少一吨的零号催化剂。”
一吨。
一千公斤。
周建国握着话筒的手僵住了。
他脸上的血色快速褪去。
“首……首长……”他的声音有点干,“一……一吨?”
“有问题吗?”电话那头的声音冷了下来。
“没……没有!”周建国下意识地吼了出来,“保证完成任务!”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周建国握着话筒,呆呆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软了。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了下来。
他慢慢地,僵硬地转过身,看向了刚走进办公室的生产部长。
生产部长手里拿着一份刚出的生产报表,脸上还带着喜悦。
“厂长,好消息!我们优化了擀面流程,现在二十四小时三班倒,理论峰值日产量,已经稳定在……”
他的话停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周建国那张惨白的脸。
“多……多少?”周建国声音发抖。
“五……五百公斤啊。”生产部长没明白过来,“这已经是现有设备和工艺的极限了,再高一克都不可能了!”
五百公斤。
军令是一千公斤。
差了整整一半。
“完了……”
生产部长手里的报表,“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
半小时后。
工厂最大的会议室里,气氛很沉重。
所有技术骨干和生产线负责人都到齐了。
周建国把那份写着“500公斤”的生产报表,和那个“1000公斤”的军令,并排放在会议桌上。
“同志们。”
周建国的声音很沙哑。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们必须想办法把产量翻一倍,不然我们所有人,都得准备上军事法庭。”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这群人刚从军事法庭的刀口下逃出来,还没喘口气,麻烦又来了。
“这……这不可能啊!”生产部长第一个站了起来,满脸愁容,“厂长,设备的能力就在这儿!反应釜的容积是固定的,催化反应的时间不能缩短,提纯结晶的过程也快不了一秒!五百公斤,根本变不成一千公斤啊!”
“那就再建一条生产线!”一个年轻的技术员急着说。
“放屁!”周建国直接骂了出来,“再建一条?从审批、设计、采购设备、施工、调试……一套流程走下来,最快要多久?半年!半年后,我们都不知道去哪了!”
这个办法解决不了眼下的问题。
所有人都沉默了。
这似乎是个没有解决办法的难题。
“或许……”一个负责反应釜的技术组长,犹豫地开口,“或许我们可以……强行增加反应釜的压力和温度?”
“这能缩短反应时间,理论上……或许能提升百分之十到二十的产量……”
他的话还没说完。
“你这是在找死!”
一直没说话的赵文博博士,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他通红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声音里带着惊恐。
“增加压力和温度?你知道零号催化剂的合成反应有多不稳定吗?我们现在的操作规程,是在无数次失败和教训上总结出来的安全底线!”
“你们谁敢保证,在超压超温的状态下,反应釜不会爆炸?”
“到时候别说产量了,整个曙光化工厂,都会被毁掉!”
赵文博的话,让刚才还抱着一点想法的人,彻底没了希望。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沉寂。
就在所有人都一筹莫展,坐立不安的时候。
只有陆扬,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他从会议桌上,拿起了那份最初的,标着“间歇式反应”的生产线设计蓝图,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在所有人不解的注视下,陆扬走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办公室。
“砰。”
门被关上了。
隔开了外面所有的嘈杂。
周建国看着那扇紧闭的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无力地坐了回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天。
一夜。
办公室里的灯,就那么亮了一天一夜。
会议室里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每个人都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去打扰。
在走廊的阴影里。
一个身影再次出现。
正是那个年轻的技术员,小李。
他装作路过,目光却死死地盯着陆扬办公室的门缝,眼神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二天清晨。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走廊时。
“吱呀——”
办公室的门,开了。
陆扬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有些疲惫,眼中有血丝,但眼神却很亮。
陆扬手里拿着一张纸。
那张纸上,画满了密密麻麻的,谁也看不懂的线条和符号,像是一张全新的设计草图。
他径直走到还在会议室里苦熬的周建国和赵文博面前。
在两人充满希望又十分紧张的目光中。
陆扬把那张草图,拍在了桌子上。
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们得把这条生产线,给拆了重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