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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掩藏

    回到城内时,街巷已经热闹起来,挑着担子的货郎、开门营业的商户、巡逻的差役往来不绝。

    赵玉琸没回市令署,而是让官风把马牵到周府附近的粮店。

    粮店掌柜见是他,立刻引着往粮仓走。下到密道,里面的长明烛火照亮了青石板路,走到尽头推开暗门,周闻瀚正坐在密室的书案后翻账本,见他进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这时候来?还裹着手?手怎么了?”

    赵玉琸走到椅子上坐下,手背周围还透着淡淡的红。“出事了。”

    回想起今日所见,声音还带着颤抖,“昨日醉胡庭的东乡妃发现我是女儿身,我约了她今早去高山亭详谈,不知怎地,半路上她的马车失控,人摔下山坡死了。”

    他把玉西阁的对话、东乡妃如何试探、如何发现她身份,还有高山亭马车失控的细节、突然出现的石子,以及官风查探到的尸体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说到因石子击打而松手时,手背似乎疼得更厉害了:“那石子来得太巧了,正好打在我手上,像是算好了我会去救人似的。堂兄,你说会不会是有人......”

    周闻瀚放下账本,走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裹手的粗布。红肿的痕迹是圆形的,边缘清晰,确实是石子砸出来的。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周围的皮肤,赵玉琸疼得缩了缩手。

    “应该是有计划的。”周闻瀚的声音沉了些,“能在那么远的距离,正好打在你发力的手上,要么是军中顶尖的射手,要么是提前算好了你的位置和动作。而且马车失控得太突然,若是缰绳没断,就是有人在车辕或者马蹄上做了手脚,目标就是让车里的人坠崖。”

    “会是谁?”赵玉琸抬头,声音发紧,“让东乡妃坠崖,却只是对我弹射石子,是冲着东乡妃来的。那为什么要杀死她,是发现了什么?”

    周闻瀚走到书案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又给赵玉琸递了一杯:“先喝口茶,稳住神。”

    语气尽量放缓,安慰道:“你想想,昨日在醉胡庭,东乡妃除了和你说那些,还有没有说过自己得罪了什么人?或者提到过谁的名字?”

    赵玉琸捧着温热的茶盏,仔细回想片刻,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没有?”周闻瀚此时也觉得有些棘手,思绪万千,“或许......这件事其实和你没关系。你不过是被卷进来的意外,对方选在你们赴约时动手,一是能借你的手‘除掉’他,二是能让你背上嫌疑,就算查起来,也能把水搅浑。”

    “意外?”赵玉琸抬头,眼里满是疑惑,“真有这么巧?”

    “无论怎么说少了个直接威胁你的人,但多了个更大的麻烦。”周闻瀚打断他,“对方既然敢在高山亭动手,就不怕你查。现在最关键的是,别让任何人把你和死者联系起来。既然官风已经把尸体藏好了,你手背上的伤也编好了理由,只要你自己不乱,就没人能抓住你的把柄。”

    他顿了顿,走到赵玉琸身边,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郑重:“你记住,从现在起,别再想高山亭的事,别去醉胡庭,别见任何和东乡妃有关的人。一切照旧,就当今日的事从未发生过。”

    赵玉琸点头:“我知道了。官风那边我会叮嘱,让他别再查动手的人,把尸体藏严实点。”

    “不仅要藏严实,还要盯着。”周闻瀚补充道,“”官风派可靠的人守在玉屏山附近,若是有人去挖尸体,立刻跟着,看看是谁派来的。若能找到动尸体的人,说不定就能顺藤摸瓜,查到真正想杀东乡妃的人。”

    赵玉琸起身,拱手道:“谢堂兄指点,我这就回去安排。密室不宜久留,我先告辞。”

    从粮店出来时,赵玉琸换掉了早晨的衣服。

    官风正牵着马在巷口的老树下等候,见赵玉琸出来,立刻迎上去:“大人,怎么说?要不要属下再去玉屏山附近查探?”

    “不用直接查。”赵玉琸翻身上马,“你派两个机灵点、信得过的差役,扮成砍柴的樵夫,守在玉屏山山脚,若是有人去树丛附近转悠,尤其是找尸体的,别惊动,悄悄跟着,记清对方的模样和去向,回来报我。”

    “是。”官风应下,也翻身上马,跟在赵玉琸身后往市令署走。

    回到市令署,刘文已经拿着账本在书房等候:“大人,这是昨日‘诚信印’商户的核验清单,新增的三十家商户都过了审,没有缺斤短两的记录;还有平准仓的粮食储备,昨日调了三百石到北市粮铺,把粮价稳住了,百姓们都说方便。”

    赵玉琸接过账本,他指着账本上的数字:“新增的商户,让肖飞鹏派人每三日巡查一次,别让他们拿到‘诚信印’就松懈;平准仓的粮食,再盘点一遍,把发霉、虫蛀的挑出来,换成新粮。百姓们信任平准仓,不能让他们拿到不好的粮食。”

    刘文点头:“大人放心,我这就去安排。对了,西域会馆那边是否要邀请醉胡庭加入?毕竟他们也算是京师内有名的西域商号。”

    赵玉琸坐在案前,铺开东市改造的图纸——原本计划让东乡妃帮忙联络西域商队,现在她死了,这事只能暂时搁置。

    “暂时不必。”他叹了口气,拿起笔,在图纸旁写了“暂缓西域会馆,优先完善漕粮转运站”,又把商户名单重新梳理了一遍,确保每个环节都有可靠的人盯着。

    刘文虽疑惑,却也没多问,躬身应下离去。

    傍晚时分,琸玉商行后院,官风派去的差役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严肃与紧张。

    “大人,玉屏山附近真有人去了!是两个穿着短打的汉子,手里拿着锄头,在人坠落的树丛附近转悠,还扒开落叶看了看,像是在找什么。属下跟着他们到了城南的破庙,见他们和一个穿青布衫的人碰头,那人手里拿着个锦盒,给了汉子们十两银子,说‘不到就继续找,找到了立刻报我’。”

    “除了青布衫还有看清什么吗?”赵玉琸皱眉追问,“模样呢?可有什么特征?”

    “看清了,左眉角有个疤,说话时声音有点哑。像是抽烟抽多了,但是身上并没有劣质烟叶的味道。”差役回忆道,“而且他给的银子都是保存的很好的那种。”

    “与粗布短打接触,身着青衫,但不抽劣质烟叶,银子保存良好......”赵玉琸起身,在屋内踱步,“我知晓了,今日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能为大人做事是我们的荣幸。”差役拱手后离开。

    夜深,杨瑛在嬷嬷的搀扶下来到周闻瀚的院内。看着窗花透出的烛光,敲了敲门。

    “闻瀚,可睡下了?”

    周闻瀚身着中衣,闻声快步前来应门,“祖母?孙儿刚准备睡下,可是有事?”边说边接过嬷嬷搀扶的手,将人迎了进去。

    “又去练剑了?”杨瑛注意到周闻瀚手上的茧子有些发红,又看了看他单薄的中衣,嘱咐道“深寒露重,切忌贪凉。”随后在周闻瀚的搀扶下抬脚迈过门槛。

    “祖母教训的是,孙儿稍后便添衣。”将人送至椅边坐下,“祖母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

    “今日玉琸来了?”

    “正是。”

    “听说东乡妃死了?”

    “这......”周闻瀚瞬间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老夫人这问题跨度也太大了些,“祖母您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别管老身是怎么知道的,你只管回答我是与不是。”

    “是。”

    “欸......”杨瑛得知后长叹一口气,“确定不是玉琸杀的吧。”

    “不是。”

    “那就好。”她的神色又变得沉重,起身叮嘱了周闻瀚两句后就离开了。

    吹灯后,周闻瀚躺在床榻上辗转难眠。他只要一闭上眼,耳边就会回响杨瑛的叮嘱。

    不要安排人去查,或是去附近守着,不要管。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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