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宫的鎏金铜灯将光影投在金砖地面,阿罗姯捏着密信的指节泛白。
信上“东乡妃私会周琸玉于玉西,屏退左右,密谈逾一个时辰。且周为女子”。
字迹像淬了冰的针,扎得她眼底发沉,却又挑起了她的好奇心。周琸玉是女扮男装?
“女人?有意思。”她抬手将密信扔进熏笼,火苗舔舐纸角的声响里,纸屑蜷成焦黑的灰烬,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娘娘,夜深了,可要传安神汤?”贴身侍女阿依捧着银壶进来,见她盯着熏笼出神,声音放得极轻。
阿罗姯没回头,甲尖轻轻敲击紫檀木榻沿,声音冷得像霜重的夜露:“立刻传寒江盟的无七来见我,从密道走,别让人看见。”
寒江盟是永昌帝高驰合作的江湖第一帮派,其盟主壶丘冽在江湖中威望极高。寒江盟拿钱办事,副业帮皇室处理不方便露面“见不得光”的事。而无七则是寒江盟内和阿罗姯联系最密的人。
阿依心头一紧——今日动用到他们,可见事态不一般。她不敢多问,躬身退下,快步绕到宫内后殿,按下暗格机关,打开通往宫外的密道。
半个时辰后,身着玄色劲装的无七跪在殿内,头埋得极低,恭敬参上:“属下无七,参见娘娘。不知娘娘深夜召属下,有何吩咐?”
阿罗姯缓缓转身,鬓边东珠步摇随着动作轻晃,却没半分柔媚:“东乡妃明日辰时要去玉屏山高山亭见周琸玉,你知道该怎么做。”
无七身子一僵,抬头看向阿罗姯,语气带着迟疑:“娘娘,东乡妃是您引荐给陛下的十二臣,专司搜集权贵情报,若是她出事,陛下那边怕是会......”
“是我引荐的又如何?”阿罗姯冷笑一声,步摇上的东珠撞出清脆的响,“一颗敢背着主子私结外臣的棋子,就是废棋。她今日能跟周琸玉谈合作,明日就能把我给卖出去。这样的人,留着只会养虎为患。”
她走到无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去办两件事。第一,在东乡妃的马车上动手脚,别弄出太明显的痕迹,就做个松动的车轴,再在马蹄铁上抹点滑油,确保她行至高山亭那段险路时,马车会失控。第二,明日你就守在那片附近,确保东乡妃真的死了再走。”
无七低头沉思片刻,还是忍不住问:“娘娘,那周琸玉做何处理?需不需要也......”暗示性的在脖子上抹了一下。
“周琸玉?”阿罗姯挑眉,眼底闪过一丝算计,“不必伤他,最好能让他亲眼看见东乡妃死了。毕竟东乡妃知道了他的秘密,这就是悬在他头顶的剑。我帮他斩了这把剑,也算买他个人情。就算最后查到是我做的,也只会承我的情,不会声张。毕竟,一个死人,可比一个握着他秘密的活人安全多了。”
她抬手拍了拍无七的肩,语气不容置疑:“你只管按我的吩咐做,若陛下和你们盟主追问起来,我自有说辞。记住,手脚要干净。我相信你们寒江盟的人做事,从不会留下尾巴。”
无七躬身应下:“属下明白,定不会让娘娘失望。”
“去吧。”阿罗姯挥了挥手,看着无七的身影消失,才对阿依道:“把那盏西域进贡的葡萄酿端来,再备些蜜饯,我得好好想想,明日该怎么跟陛下说。”
阿依端来酒盏和蜜饯,看着阿罗姯捻起一颗蜜饯放进嘴里,犹豫着问道:“娘娘,市令署的正欲和醉胡庭合作,若是让他知道您动了东乡妃,会不会......”
“知道又如何?”阿罗姯放下蜜饯,拿起酒盏抿了一口,胸有成竹般,“他现在最忌惮的,就是东乡妃把他的秘密捅出去。我帮他除了这个心腹大患,他就算查到是我做的,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娘娘知道周市令的秘密?”阿依被这个未知的信息产生了好奇心,一时逞了嘴快。
“嘘。”阿罗姯只一个噤声的手势,便惊得阿依下跪,“娘娘赎罪,是奴婢多嘴了。”
“阿依,好奇心害死猫,你要记牢了。”她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窗缝,看着外面的月色,嘴角勾起冷笑。
“周琸玉的价值,比十个东乡妃都大。他的新政能增长税收充盈内库,他的商情网络能迅速掌握京师经济,这样的人,我必须拉拢过来。杀了东乡妃,不过是给他送份投名状;也让他知道,跟我合作,比跟任何人合作都划算。”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无七就传回了消息:“东乡妃的马车已在玉屏山险路失控,人已坠崖身亡;周琸玉想施以援手,已阻止,随后和侍从离开,其侍从堆掩尸体。目前无异常。”
“很好。”阿罗姯正在梳妆,闻言满意地点头,“你下去吧,近期别再露面,等风头过了再说。”
无七离开后,阿罗姯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抬手将一支赤金点翠步摇插在发髻上,对阿依道:“把刚炖好的燕窝粥装进食盒,我们去养心殿给陛下请安。”
养心殿内,永昌帝正翻看奏折,见阿罗姯进来,放下笔笑道:“今日怎么这么早?可是有什么新鲜事要跟朕说?”
“臣妾想着陛下昨夜批阅奏折到深夜,定是累了,特意炖了燕窝粥来给陛下补补。”阿罗姯走上前,亲手将食盒里的碗碟端到皇帝面前,又拿起银勺舀了一勺,吹了吹才递到皇帝嘴边,“陛下尝尝,臣妾特意让御膳房加了您爱吃的莲子和桂圆。”
永昌帝张嘴喝下,点了点头:“不错,还是你最懂朕的口味。对了,昨日让你传东乡妃来见我,怎么今日还没来?”
阿罗姯心中冷笑,人都死了怎么回来呢,面上却故作惊讶:“东乡妃?臣妾昨日就传了人去醉胡庭,可醉胡庭的管事方才来信说,东乡妃今日一早就出门了,还未回去。臣妾还以为她是有什么急事,没敢就这点小事打扰陛下,正打算今日晚些再派人去催催呢。”
“出门了?”永昌帝皱眉,放下银勺,语气带着疑惑,“她一个醉胡庭的花魁,能有什么急事?而且她身为朕的幕僚,出行前理应报备,怎么会不声不响就走了?”
“陛下息怒。”阿罗姯连忙上前,轻轻为皇帝揉着肩膀,“或许东乡妃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才没来得及报备。臣妾已经让人去查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永昌帝没说话,只是拿起奏折,却半天没翻页。他心里清楚,东乡妃做事向来谨慎,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联,这里面定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