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建军还没来接你？”
秦琴听到老太太问，摇头。
这是规矩——女人跑回娘家，得等男人来接。
可李建军根本没露面，这比接她回去更让她难堪。
这意味着在他眼里，她连来接的价值都没有。
“你就打算这么等着？”
蔡淑芬问。
老太太听见这话，立刻皱起眉头，怒斥：“蔡淑芬，你别瞎出主意。夫妻没有隔夜仇，等等怎么了？”
“收起你的老旧思想不行吗？婚姻自由，有原则性的问题，就要及时止损。”
“你在说什么屁话？”老太太生气地爆粗口。“劝合不劝分，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你是不是见不得秦琴好。”
“我见不得她好？”
蔡淑芬觉得好笑，冷嗤一声。
“煽动别人，你到底要干什么？就算是不来接也得回去，绑也得绑回去。”
“秦琴回去了，肯定还会被打，罗建军一不顺心，就会对秦琴对手的。”
顿了顿，继续说。
“何止！如果接下来生的还是个女孩的话，在婆家的处境会多么艰难，妈，你又不是想不到？为什么那个火坑非要跳呢？”
“你别听你嫂子的，你大哥不在家，她过得不好，也不想你过得好，眼红你。”
眼红？
真以为有男人是什么好事呢？
“好好好！”蔡淑芳无奈点头，也不再劝说。“我就多余说话，好心当成驴肝肺。”
她也不再说话，就回了屋。
反正和自己也没关系。
当天下午。
趁着老太太睡午觉，秦琴来到了蔡淑芬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进去，生怕吵醒了老太太。
“嫂子.......”
她有一点犹豫地喊了一声，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嗯。”
蔡淑芬应了一声。
秦琴这才来到了蔡淑芬的面前。
“你早上说的可以到工厂做工是真的吗？”
“你手艺好，就算是不到工厂做工，也可以自己做衣服去卖啊，集上很多做衣服的，手艺还没你好呢。”
“可是这样的话，我就没时间照顾孩子了，也没办法伺候公婆了。”
“你都离开罗家四天了，他们也没来找你，说明，就算是没有你，他们一样生活的很好，你还何必惦记他们呢？”
这个时代的女人，想要改变传统的思想确实不容易。
又不是一下子就能改变的事情。
所以蔡淑芬并不着急，也不觉得她回到罗家过着原来的生活就是过错。
只是选择的人生不一样罢了。
“我和你不一样，在我看来，自己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蔡淑芬笑了笑，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
“自己都不为自己着想的，那还会有谁为你着想。”
秦琴觉得有道理的点点头。
蔡淑芬继续说：“你看我姐，她就是一个例子。姐夫没去世的时候，就是在婆家伺候公婆，就因为生了一个丫头，婆家不待见她，也总数落她的不是。姐夫一去世，还没有下葬呢，就把人赶了出来。”
想起当初去要公道的日子，蔡淑芬还感觉到心酸。
幸好现在一切都是值得的。
“还有这种事情呢？”
秦琴略微惊讶地问。
蔡淑芳点了点头，说：“你看现在，她在镇上开了个包子铺，养活自己和孩子绝对没问题，现在孩子都还在上学，手里还能有点闲钱。没男人，没婆家，不用伺候别人，活的更好了呢。”
秦琴似乎还有些犹豫。
“有了自己的钱，腰杆才能直起来。”
秦琴低头看着自己粗糙的双手。
结婚这十几年年来，每天起早贪黑，伺候公婆，照顾丈夫，下地干活，回家做饭，从来没想过自己。
生了三个姑娘，在婆家更是不待见。
手里从来没有过钱，想要钱买点东西，还得看罗建军的脸色，还动不动就又打又骂，完全没换来一个好。
蔡淑芬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用着坚定地语气，说：“离婚吧！”
这话像一声惊雷，震得秦琴说不出话来。
离婚？
在八十年代的农村，离婚的女人比寡妇还不如。
寡妇至少还能博个同情，离婚的女人却要背一辈子的骂名。
村里人一定说是她有问题，不然男人怎么会不要她？无论女人做的多好，无论缘由是什么，到头来都是女人的错。
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不......不行......”秦琴连连摇头。“离了婚我住哪？吃什么？怎么活？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活。不行！绝对不行！”
村里找不出来一个离婚的女人。
离婚这个念头太可怕了，但又隐隐透着一种诱惑。
如果真的离了，就不用再挨打，不用再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妈不会同意的。”
老太太那个思想的人，确实不会同意。
都不去说，答案太明显了。
“为自己活一次吧。”
这种事情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能心急。
蔡淑芬还盼着秦琴的思想能做出改变，结果没等到秦琴的决定，倒是等来了罗建军。
“我错了，跟我回家吧。”
罗建军见到秦琴的那一瞬间就立刻拉住她的手道歉。
蔡淑芬站在远处远远地看着，没说一句话。
尊重他人命运。
秦琴也没言语。
老太太忍不住地说：“人都来了，都道歉了，你还摆什么架子，赶紧跟着回去吧。三个孩子还在家里面等着你呢，你舍得三个孩子？”
确实。
秦琴舍不得她的孩子，虽然都是女孩，但也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动手，有时候一冲动，没忍住，下次绝对不会了。求你了，跟我回家吧，孩子都在等着你呢，天天问妈妈呢，跟我回家吧。”
秦琴还是心软，听到孩子再加上罗建军的保证，她最终还是没狠下心来，跟着他回家了。
前段时间来娘家对付蔡淑芬的时候，可没看出来面对罗建军会这么窝囊。
蔡淑芬从罗建军来，到带着秦琴离开，一个字都没有说。
她就像是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他们离开的身影。
她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次。
别管别人过得怎么样，反正自己家的日子过得舒坦就行。
秦琴被罗建军接走了。
没两天，李翠翠也离开了。
只剩下老太太一个人，坐在村口的石头上，愁眉苦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