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欧罗巴大陆,南线。
那道被欧罗巴人称为“圣女壁垒”的荆棘防线,此刻已经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人间炼狱。
沐瑶的计划,开始了。
凌晨四时,天还未亮,最深沉的黑暗笼罩着大地。
“轰!轰!轰隆隆——!”
毫无征兆的,数千门重型火炮同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
无数颗炮弹拖着橘红色的尾焰,撕裂夜空,如同一场密不透风的钢铁暴雨,狠狠地砸向了“圣女壁垒”中部,那段长达上百公里的丘陵地带。
大地在颤抖,山峦在哀嚎。
欧罗巴联军的阵地上,无数正在睡梦中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惊天动地的爆炸中,连同他们的掩体和工事,一同被撕成了碎片。
“敌袭!敌袭!!”
凄厉的警报声和军官们声嘶力竭的吼叫声,瞬间被淹没在无穷无尽的炮火轰鸣之中。
炮火准备,整整持续了一个小时。
当最后一发炮弹落下,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嘟——嘟——嘟——!”
尖锐的冲锋号角,响彻了整个战场。
“为了共和国!!”
“为了总统阁下!!”
“杀——!!”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中,无数身穿灰绿色军装的炎黄共和国士兵,如同决堤的潮水,从他们的阵地上汹涌而出,朝着还在冒着滚滚浓烟的敌军阵地发起了决死冲锋。
六十万大军,被沐瑶毫不吝惜地,全部压在了这一个点上!
……
“上帝啊……他们是疯子吗?”
德普勒帝国元帅,欧罗巴联军总指挥曼斯坦,站在临时指挥部的沙盘前,看着上面被迅速插满的代表着敌军攻势的红色旗帜,喃喃自语。
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作为一名身经百战的宿将,他从未见过如此疯狂的打法。
集中六十万大军,不计伤亡,不留后备,像一把孤注一掷的锥子,朝着他整个防线最坚固、地形最复杂的中央地带猛扎。
这不是在打仗,这是在自杀!
“元帅阁下!”一名通讯官冲了进来,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惊恐:“圣米耶突出部,第一、第二、第三道防线,已于半小时前全部失守!驻守的第七、第九步兵师,几乎全军覆没!敌人……敌人的攻势太猛了!我们的士兵根本顶不住!”
“顶不住也要顶!”曼斯坦猛地一拳砸在沙盘上,震得上面的小旗子一阵摇晃。
他的震惊,迅速被一种属于优秀指挥官的冷静和敏锐所取代。
他死死地盯着沙盘上那个正在被迅速扩大的红色突出部,大脑飞速运转。
奇怪。
太奇怪了。
这些来自东方的侵略者,在过去的半年里,虽然攻势凌厉,但战术打法一直都非常谨慎,步步为营。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像换了一个指挥官一样,变得如此疯狂和不计后果?
这是一个陷阱吗?
他们在其他方向,是否还藏着后手?
曼斯坦立刻下令:“命令南北两翼所有观察哨,加强警戒!任何风吹草动,立刻上报!命令空中的蒸汽侦察飞艇,立刻升空,对敌军全线进行侦查!”
半个小时后,所有的情报都汇总到了他的面前。
结果,让他更加困惑。
南北两翼,以及其他所有战线上,敌军都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动。
他们真的,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了这一个篮子里。
“元帅阁下,我们该怎么办?”参谋长走到他身边,忧心忡忡地说道:“敌人已经撕开了一个纵深超过二十公里的口子,正在向阿登河方向猛扑。一旦让他们渡过阿登河,我们整个防线的中央地带,就将被彻底洞穿!到时候,他们的铁甲蒸汽战车,就能在我们的腹地横冲直撞了!”
曼斯坦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在沙盘上那两道代表着南北两翼防线的蓝色旗帜上,来回移动。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不可抑制地升腾起来。
既然敌人如此狂妄地,将自己最精锐的部队,变成了一个深入我方阵地的、巨大的突出部……
那为什么,不把这个突出部,变成一个巨大的坟墓呢?
“传我的命令!”曼斯坦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第一!”他指着阿登河沿岸:“立刻从后方抽调五十万预备队,不惜一切代价,在阿登河畔构筑新的防线!把这群疯狗,给我死死地挡在河对岸!”
“第二!”他的指挥杆,在沙盘上画出了一个巨大的钳形:“命令南翼的第三、第五、第八集团军,北翼的第一、第二、第四集团军,放弃现有防区,立刻向中央靠拢!从两翼,对敌人的突出部,实施向心合围!”
“元帅阁下!这太冒险了!”参谋长大惊失色:“我们抽调了这么多部队,南北两翼的防线就空了!万一……万一这是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没有万一!”曼斯坦断然喝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个能让我们一举全歼敌人主力,彻底赢得这场战争胜利的机会!”
他的眼中,燃烧着赌徒般的火焰。
“我不管这些东方人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既然他们敢把头伸过来,那我就要把这颗头,给它狠狠地斩下来!”
“执行命令!”
“是!元帅阁下!”
随着曼斯坦的一声令下,整个欧罗巴联军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开始疯狂地运转起来。
无数的士兵被从他们的阵地上调离,像两条巨大的铁钳,开始缓缓地,却又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个正在不断深入的血色突出部,收拢。
一场史无前例的、参战兵力超过三百万的超级大合围,即将拉开序幕。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炎黄共和国士兵们,对此还一无所知。
他们只知道,冲锋,冲锋,再冲锋。
……
方木是一名来自共和国南境榆林郡的农家子弟。
一年前,他还在家里的田地里,跟着父亲学习如何伺候那些金贵的土豆苗。
而现在,他正端着一把比他年纪还大的“炎黄一式”步枪,和成千上万的弟兄们一起,踩着泥泞和同袍的尸体,冲向一道被炮火犁了无数遍的山坡。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的尖锐声音,以及濒死者凄厉的惨嚎。
方木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
他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冲上去!
连长说了,冲上前面那个山头,每个人赏十个银元!活捉一个敌军军官,赏一百个!
十个银元,够他爹娘在老家盖三间大瓦房了。
一百个银元,他想都不敢想。
“啊——!”
方木发出一声自己都听不清的呐喊,用尽全身的力气,爬上了最后一段斜坡。
山顶的景象,让他瞬间呆住了。
敌人的阵地已经被炮火彻底摧毁,到处都是残肢断臂和烧焦的尸体。几个还没死透的、穿着花里胡哨盔甲的欧罗巴士兵,正躺在血泊里哀嚎。
他们赢了!
“我们赢了!!”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劫后余生的狂喜,瞬间传遍了整个山头。士兵们欢呼着,拥抱着,将手中的步枪抛向空中。
方木也想跟着喊,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双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已经被压扁了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将里面最后一点带着铁锈味的凉水,一饮而尽。
就在这时,他看到连长正提着一把沾满血污和脑浆的工兵铲,从一个弹坑里,拖出了一个穿着银色盔甲、看起来像个大官的欧罗-巴人。
那个欧罗巴人还在挣扎,嘴里用方木听不懂的语言咒骂着什么。
“妈的,还敢嘴硬!”
连长一脚踹在他的脸上,然后用工兵铲的铲面,狠狠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兄弟们!发财了!这是个伯爵!”连长兴奋地吼道。
周围的士兵们立刻围了上去,像看什么稀罕物件一样,看着那个满脸是血的伯爵。
方木也想过去看看,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他靠在一块被炸裂的石头上,看着远方。
他们已经连续冲锋了三天三夜,攻破了敌人数不清的防线。他们的身后,是一条由弟兄们的尸体铺成的、长达几十公里的血路。
他们到底要打到哪里去?
方木不知道。
他只知道,战争,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一点也不好玩。
就在这时,远方的天空中,突然升起了几颗红色的信号弹。
那是……撤退的信号?
不对!是最高等级的——原地固守,构筑工事的信号!
连长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扔下那个半死不活的伯爵,一把抢过旁边士兵的望远镜,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望去。
几分钟后,他放下了望远镜,脸色变得惨白如纸。
“妈的……”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绝望地骂了一句。
“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