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包围了!”
连长嘶哑的嗓音,像一道惊雷,炸响在方木的耳边。
狂喜的士兵们瞬间安静下来,欢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方木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猛地站起身,望向连长所指的方向。
远方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无数小黑点正在快速逼近,那不是来时的路,那是密密麻麻的欧罗巴联军,像潮水一般从他们身后涌来。
“狗娘养的!”一个老兵咒骂一声,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快!构筑防御工事!!”连长猛地回过神来,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带着绝望的颤音。
他知道,现在不是恐惧的时候,他们必须活下去。
士兵们如梦初醒,刚才的狂热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浇灭。
他们不再欢呼,不再拥抱,而是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手忙脚乱地寻找着有利地形。
铁锹、镐头、工兵铲,所有能用来挖土的工具都被拿了出来。
炮弹炸出的弹坑、被掀翻的泥土、破碎的工事,都成了他们唯一的依仗。
方木也抓起自己的工兵铲,拼命地挖着,泥土飞溅,他的双手很快就被磨出了血泡,但他顾不上疼痛,只知道拼命地挖,挖得越深,活命的机会就越大。
“快!都给我动起来!把机枪架好!手榴弹准备!”连长像疯了一样,在阵地上来回奔跑,指挥着士兵们。
他的声音已经沙哑,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知道,他们现在就像砧板上的鱼肉,唯一的生机,就是将自己变成一块难啃的骨头。
与此同时,在“开拓者”号的舰桥内,沐瑶的目光正平静地落在沙盘上那个被红色旗帜完全包围的区域。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波动,仿佛这六十万大军的生死,与她无关。
沐北辰站在她身边,脸色凝重,他知道,此刻的南线,已经彻底陷入了绝境。
“总统阁下,南线已经完全被合围。”沐北辰沉声汇报,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担忧:“根据敌军的调动速度判断,欧罗巴联军至少投入了两百万兵力,将我们六十万主力团团围住。”
沐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眼神依旧平静如水。
她拿起指挥杆,在沙盘上那个被重重包围的区域点了点:“命令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集团军,立刻停止进攻,就地转入防御。抢占所有制高点,以最快的速度构筑环形防御工事。要求只有一个,将敌人死死地拖在阿登河畔地区,不惜一切代价,无论如何,也要坚持三个月。”
“总统阁下,三个月……这太残酷了。”沐北辰忍不住开口,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们的补给线已经被切断,弹药和食物都将是巨大的问题。而且,士气……”
“没有补给,就以战养战。没有弹药,就用刺刀。没有食物,就啃树皮。”
沐瑶缓缓转过身,她的目光落在沐北辰的脸上,那眼神深邃而冰冷,不带一丝温度:“至于士气,他们是共和国的战士,是我的战士。他们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战。他们会坚持下去,直到最后一兵一卒。”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命令,北辰。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我需要他们为北线争取时间。我需要他们用生命,为共和国争取未来。”
沐北辰看着沐瑶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他知道,此刻的姐姐,已经完全变成了那个为了理想可以牺牲一切的“魔王”。
他心中的所有质疑和担忧,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化为乌有。
他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也无法动摇她的意志。
“是!总统阁下!我这就去传达命令!”沐北辰猛地挺直腰杆,大声应道。
他转身走出舰桥,他的背影,带着一丝沉重,但更多的是一种坚决。
他知道,这一次,他们将要面对的,将是共和国历史上最惨烈的一场战役。
……
阿登河畔,六十万炎黄共和国的士兵,在被包围的绝境中,开始了他们悲壮的自救。
方木和他的战友们,在连长的带领下,拼命地挖着战壕,搬运着沙袋。
炮火再次落下,子弹像雨点般倾泻而来。他们没有时间恐惧,没有时间绝望,他们只有不停地挖,不停地战斗。
“机枪!给我压制住他们的火力!”连长吼道。
两挺马克沁重机枪被架了起来,冰冷的枪管在夜色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
机枪手们趴在地上,手指紧紧扣住扳机,火舌喷吐,子弹像狂风暴雨般射向冲锋而来的欧罗巴士兵。
欧罗巴士兵成片地倒下,但他们依然悍不畏死,高喊着听不懂的口号,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冲锋。
方木躲在战壕里,他感到身体在颤抖,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恐惧。
他看到身边的战友,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看到子弹穿透头盔,溅起一朵朵血花。
他想哭,想逃,但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不能退,退一步,就是死。
“为了共和国!”一个老兵突然喊了一声,他的声音沙哑而坚定。
“为了共和国!”
“为了总统阁下!”
战壕里,一个个士兵跟着喊了起来,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坚定。
那是一种绝望中的呐喊,也是一种钢铁般的意志。
方木也跟着喊了起来,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哭腔,但更多的是一种不屈的信念。
他知道,他们是总统阁下的战士,他们不能让她失望。
阿登河畔,血肉磨坊,正式开启。
……
阿登河畔的激战,从被包围的那一刻起,便从未停歇。方木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天了,他只知道,每一天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他的身上沾满了泥土、血迹和汗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嗓子嘶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饥饿和疲惫像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身体,但他却不敢停下来。
炮弹的轰鸣声成了他们生活的背景音,子弹的呼啸声成了他们耳边最熟悉的旋律。
欧罗巴联军的进攻,如同潮水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永无止境。
他们用人海战术,试图耗尽炎黄共和国士兵的弹药和体力。
方木亲眼看到,一个又一个战友倒下。他们有的被炮弹炸得粉身碎骨,有的被子弹穿透胸膛,有的则在白刃战中,与敌人同归于尽。
每一次有战友倒下,方木的心都会猛地一抽,但他没有时间悲伤,因为下一刻,他自己可能也会倒下。
“方木!火力支援!”连长吼道。
方木猛地回过神来,他抓起步枪,瞄准前方冲锋而来的欧罗巴士兵,扣动扳机。
子弹射出,一个欧罗巴士兵应声倒下。
方木机械地拉动枪栓,再次瞄准,再次射击。
他的动作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麻木。
他不再去想为什么要杀人,他只知道,不杀人,死的就是自己。
欧罗巴士兵的进攻,带着一种狂热的信仰。
他们穿着五颜六色的盔甲,手持各种简陋的武器,高喊着“为了国王!”“为了教皇!”的口号,像一群疯子一样冲向炎黄共和国的阵地。
方木不理解他们的信仰,但他能感受到那股悍不畏死的决心。
“他们真的不怕死吗?”方木在一次短暂的间隙中,喘着粗气问身边的老兵。
老兵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眼神中充满了疲惫和嘲讽:“怕死?他们是被人洗脑了!什么狗屁国王教皇,都是骗人的把戏!只有总统阁下,才是真正为了我们劳苦大众着想的!”
方木沉默了。他想起总统阁下在承天门前的演讲,想起她说的“人人平等”,想起她承诺的“分田地、废奴籍”。
他不知道这些宏大的理想离他有多远,但他知道,他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被地主老财欺压的日子。
他相信总统阁下,他相信共和国。
这种信念,支撑着他在血与火中坚持。
……
千里之外的“开拓者”号舰桥内,沐瑶依然平静地注视着沙盘。
南线被包围的六十万大军,此刻正以惊人的毅力,死死地拖住了两百万欧罗巴联军。
战损报告每天都会送来,触目惊心。
短短半个月,南线的伤亡已经超过五万。
沐北辰站在沐瑶身边,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嘴唇紧抿。
他知道,这十万伤亡,意味着十万个家庭的破碎,五万个鲜活的生命,永远留在了异国的土地上。
他想说些什么,但看着沐瑶那平静如水的眼神,他知道,任何的劝说都是徒劳。
沐瑶的内心,真的没有一丝波澜吗?
当然不是。
“这五万生命,是共和国的脊梁。”沐瑶的声音很轻,仿佛只是自言自语,但沐北辰听得一清二楚:“他们用血肉,为共和国铸就了钢铁的意志。他们是英雄,是共和国永远的丰碑。”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但很快就被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她知道,这是必要的牺牲。
每一个生命的逝去,都是为了更多生命的存活。
她必须冷酷,必须果决,因为她背负着整个共和国的未来。
“北辰。”沐瑶突然开口,她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冰冷和果决:“给李世忠发电。”
沐北辰猛地一震,他知道,这意味着北线的行动,终于要开始了。
他立刻拿出记录本和笔,准备记录沐瑶的命令。
“电报内容如下:‘致新编远征第六集团军司令李世忠。南线诱饵已就位,欧罗巴联军主力已全部被吸引至阿登河畔。命令你部,立刻展开登陆作战。要求:兵分三路,上中下同步推进,务必以最快的速度,直插欧罗巴大陆几个主要王国的王都。不惜一切代价,三个月内,必须完成斩首任务。’。”
沐瑶的语气没有任何停顿,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深深地敲进沐北辰的心里。
她没有问李世忠有没有准备好,也没有问登陆是否顺利,她只是下达了最直接、最残酷的命令。
“是!总统阁下!”沐北辰大声应道,他的心跳加速,他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席卷整个欧罗巴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