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是心脏撕裂的痛。
电脑屏幕上是还没敲完的代码，右下角的时间依旧流逝——凌晨3点整，桌子上还有半杯跟他一样凉透的茶。
996是福报？踏马的，是直接报销阎王殿吧。
像过了一瞬间，也可能很久很久。
陈凡的意识再次出现，他睁开了双眼。
没有阎王爷，入目祥云，霞光璀璨。一座座恢宏大气的宫殿耸立在云海中，巡逻天兵天将威武不凡。
“这……是天堂？”陈凡感觉自己的思维有点凝滞，眼睛左右不停的四下打量。
996嘎了以后难道真的能福报上天？
“别乱看！前面就到了！”呵斥声打断陈凡的胡思乱想。
这才发觉，自己被一名身穿金甲的大汉拎着，大汉面色略有不耐，加快了在云海中飞行的速度。
无数记忆碎片涌上心来，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原来自己穿越到了封神大劫之后的后洪荒时代，前身是南赡部洲一破败吕祖庙的庙祝，短短几年时间凭借庙里发现的《太乙金华宗旨》残篇修行到炼神返虚境界……
然后，就被眼前的金甲大汉抓了……
陈凡消化着前身记忆，强迫自己接受穿越的事实。又确认了一遍穿越者的系统、灵魂体老爷爷之类的‘标配’金手指暂时还没到货后，小心翼翼开口问：“敢问上仙，我们……这是去哪里？”
金甲大汉斜瞥了陈凡一眼，声音依旧冰冷：“天庭斩仙台。”
“本将观你根骨上佳，又无甚因果，故点化你去斩仙司填缺！”
点化？填缺？陈凡心中黑人问号脸，心中不由一沉。
傻子也知道，临时工上岗都要办个入职手续，他这算什么？拉壮丁？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道：“能为天庭工作，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接着他强行挤出一丝笑容，想跟金甲大汉套套话，“上仙可否告知，是何差事？俸禄几何啊？”
“稍后就到，届时便知。”金甲大汉微微撇了撇嘴，有些不屑的敷衍，“勤勉奉公，自有位列仙班之日！”
陈凡心里一阵腻歪。
上辈子吃老板画的饼已经够够的了！
一听这大汉的语气，牛马人陈凡就知道，这是饼味儿，他可太熟悉了！万万想不到，堂堂天庭啊，还没入职就问到了浓郁的职场大饼味儿！
不等陈凡再开口，金甲大汉一个俯冲，跃下云端。
周围景象与之前祥云缥缈截然不同。
暗黑发红的巨型石台，弥漫着冰冷肃杀的气息，踏足这里后，陈凡只觉沉重压抑。正中央是巨型断头台，高耸入云，巨大的斧刃散发冷冽幽光。
仅看一眼，便能感受到斧刃的锋芒与威压。
石台旁有一条数丈宽的水渠，看似清澈的河水，却隐隐散发出蚀骨的气息。
水渠旁是几个灰衣人，单手掐诀，眼神中透露着麻木的气息，机械性的从水渠中引出河水冲刷石台。
这便是斩仙台！
“李掌案！”金甲大汉朝着一个身穿黑衣的光头中年人挥了下手。
光头中年人一路小跑，对着金甲大汉点头哈腰，肥胖的脸上堆着谄笑，“许久未见，有劳神将了！”
金甲大汉并未正眼看他，撇了一眼陈凡，“人带来了，根骨不错，炼神后期，就进你弱水班吧！”
不等肥胖掌案答话，金甲大汉微微皱眉，带着几分对周遭环境的厌恶，凌空飞走了。
肥胖掌案朝着金甲大汉离开的方向微微躬身，待其身形远去后，脸上的笑意骤然不见了。
“新来的杂役，什么名？从哪来啊？”肥胖掌案咂摸着牙花子，拉着长音，有些阴阳怪气。
“在下陈凡。自下界南赡部洲而来。”
“啧啧，倒是细皮嫩肉。”说罢冷哼一声继续道，“我是李莽，斩仙司涤尘殿的掌案。以后在这里，让你站着你不能坐着，让你跪着你不能趴着，总之，少说话，多做事！”
李莽朝着水渠方向扬了扬下巴，“那是天河的弱水，每天的工作，先用引水诀冲洗这里。”
陈凡心里不由一凛，这弱水的腐蚀性不小，不小心沾染到可就完蛋了，这工作，有危险啊！
李莽看到陈凡表情肃然，皮笑肉不笑继续道，“除了引水洗地，还需把妖孽残尸搬到焚尸炉烧掉！再用唤风诀吹散怨气！”
“还有，每天还需要用法力温养斩仙斧！工作做不好，耽搁上面交办的差事，轻则罚俸，重则要命！”
听到这里，陈凡内心有一万只草泥马在狂奔，这踏马的哪里是天庭，前世的黑心工厂也不过如此！
“还愣啥？”说着一脚把陈凡踹了个趔趄。
“张阿四！滚过来带他去干活儿！”
李莽只是随意一脚，陈凡却痛楚不已，正准备跟着那名叫张阿四的杂役走时候，李莽嘴角一歪，阴笑一声，对着陈凡搓了搓手指，“陈凡是吧，从下界来，可有什么稀罕物儿？表示表示，以后我关照你！”
陈凡心头一愣，这是遇到职场三板斧了，先下马威，再索要好处，但前身几年清修，连庙门都很少出去，更别提天材地宝了。
他下意识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衣袖，“掌案，在下……在下确实身无长物。”
“啥也没？”李莽脸色一变，音调也不自觉变高，见周围杂役的往这里偷看，李莽当下觉得自己失了面子。
哪个从下界上来的敢不给自己上贡？
真是人不可貌相，看上去还挺老实，难不成是个舍命不舍财的滚刀肉？
“滚吧！一点事儿都不懂。干不好活儿，仔细你们的皮！”李莽朝着陈凡摆了摆手，决定以后慢慢慢慢整治他。
张阿四拉了拉陈凡的袖子，快步离开了这里。
水渠旁，感受到奔涌弱水带来的蚀骨气息，元神都有些哆嗦，这弱水似乎还能侵蚀法力。
“陈道友初来这里，我先告诉你引水诀，至于后续的活儿，我会帮你一起熟悉。”张阿四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对刚刚认识的陈凡道。
二人素不相识，陈凡却难得感受到一丝暖意，无论前世还是今生，职场热心同事可不多见。
“这弱水厉害得很，你一定要小心，一开始不要引水过量，以免伤到自己。”
“多谢道兄提醒。”陈凡点了点头，对张阿四表示了谢意。
之后，张阿四递给陈凡一只玉简，交代他自己练习一下玉简中的《引水诀》、《唤风诀》和《搬山诀》。
周围杂役也围绕过来，或真或假的跟陈凡打了招呼，当得知修行不过数年时间就到了炼神返虚境，一众杂役观感却不尽相同，惊讶、羡慕、嫉妒、嘲弄不一而足。
片刻功夫，陈凡已经能够熟练掐诀，一遍遍引出弱水洗地。
他不惜法力，加速运转功法，弱水化成一道弧线，源源不断清洗着石台上的血污。
前世的他就有一股不服输的韧劲，上一世起点不过一农村出身的穷小子，几年而已，就成为大厂的小组长。
但他的努力工作，却首次遭受天庭职场的恶意，部分杂役见其卖力，不仅开始划水，嘴里还阴阳怪气。
“新来的就要多干点儿，别说前辈们不给你锻炼的机会！”
“哈哈哈，他们人族的小身板能承受住吗？我打赌他再有一刻钟就不行了，银样蜡头嘛！”
面对杂役们的垃圾话，陈凡心中自然十分不悦，但自己第一天来，不好直接回怼，以免留下坏印象，只是将这些人记着。何况陈凡也知道，这几个杂役想必是李莽的狗腿子，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罢了。
别看现在跳的欢，早晚跟你们拉清单！陈凡心里默默想着，手上动作不停。
不过两个时辰，陈凡感觉浑身都要虚脱了，体内的法力几乎荡然无存。
短暂休息时候，陈凡略带踉跄，到了石台边缘，准备盘膝打坐恢复法力。
不一样！
大不一样！
不过刚刚运转功法，陈凡便睁大了双眼，满脸震惊之色！下界运转功法时，如果说灵气运转像涓涓细流，那此刻天庭之中四面八方疯狂涌入的灵气，在体内流转就像奔腾的大河！
干涸的经络随着灵气入体，法力就像长鲸吸水般不断充盈，原本炼神返虚后期的修为竟有了隐隐突破的征兆！
自封神大劫之后，天庭成为三界主宰，四大部洲灵气逐渐稀薄，这也是下界修士得道成仙越来越难的根本原因。
之所以越来越多修行者或飞升或投效天庭，除了躲避三灾之外，天庭浓郁的灵气也是重要原因，尤其像陈凡这样尚未成仙的修行者，充足的灵气能够对其修炼提供莫大的助力。
“看来大厂不愧是大厂，前世今生虽然都一样的压榨，但依旧能吸引人前赴后继是有原因的！”陈凡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全力压缩炼化体内灵气。
他本就到了炼神返虚后期，此时感受到突破在即，这种力量提升的快感，让他短暂忘却此地压抑。
不过片刻功夫，陈凡身边微微泛起金光，此时已经破境，到了炼神圆满！
张阿四感受到陈凡修为气息的增加，拱手向陈凡道喜，“我来到这里三十年了，不过从炼神初期修炼到圆满，陈道友不到一日功夫，竟已经突破，看来道友果然资质卓绝！惭愧，惭愧！”
他由衷的感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太大了，自己三十年能够修到圆满，固然因人族成为天地主角，更适合修仙一道的原因，再加上天庭浓郁灵气加持，三十年从初期到圆满也堪称迅速，但今日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道兄谬赞，在下本就处在破境边缘，不过碰巧而已，不值一提，不值一提！”陈凡此刻破境，心中极为高兴，却依旧含蓄的对张阿四谦虚。心中却在憧憬自己的未来：或许位列仙班，不只是一张画出来的大饼。
周围原本嘲讽陈凡的杂役们，此时噤了声。
原因很简单，大家都是炼神期的修为，陈凡此刻无疑已到了这一阶段的顶端。
或许用不了多久就能炼虚合道，哪里是这一群杂役所能比拟的。
他却不知，这一切，都被那李莽看在眼里。
李莽小眼睛转了转，先是一丝惊讶，而后是浓浓的嫉妒和贪婪。这李莽本是下界一蟒蛇，自身根骨平庸，机缘巧合之下到了天庭，熬了不知多少岁月才勉强到了炼虚合道中期，混了一个小小掌案的差事。
一个小小人族！不懂规矩的滚刀肉！凭什么刚来突破，这里明明呼吸都带着煞气！照这样下去，岂不是有一天要骑在我头上？
李莽心中咆哮，妒火莫名的烧了起来！再加上陈凡的“不懂规矩”，让他暗下决定，绝不能眼看着这种事发生！
略一思忖，李莽挥手招来一名杂役，“收工以后，你带新来的那陈凡去涤尘殿乙戊房。”说着递给杂役一面紫色的令牌。
杂役面容有些震惊和不解，乙戊房可是仅次于着涤尘殿各掌案的大房间，一个刚来的陈凡竟然被安排到那里！而且这陈凡，不是才因为没给掌案上供恶了掌案吗？
李莽见这杂役呆愣着，抬腿踢了他一脚，“愣什么？没听到我说的？”
杂役赶忙接过令牌，点头称是。
一个月后，发薪日。
一个月来，陈凡已经完全适应了斩仙台的洗地工作，他所在的弱水班，是涤尘殿四班之一。
主要工作是清洗斩仙台，原本说的搬运残尸、吹散怨气、温养法器等等并不归弱水班负责，只是在其他人忙不过来时候偶尔帮忙而已。
虽然比前世996更辛苦，但自我PUA的陈凡却被“位列仙班”这个金晃晃的梦想迷住了。
这日放工后。领到第一个月“俸禄”的陈凡兴奋异常，他早就打听过了这“俸禄”的神奇，走到涤尘殿自己的房间门口，拿出令牌进入房间以后，陈凡迫不及待的拿出那枚“培元丹”。
培元丹，有增进法力、凝实灵力的功效，一枚丹药可抵一月苦修。
“正好用这枚丹药冲击返虚期！”
就在陈凡吞下培元丹，全神贯注冲击返虚境时，却不知房间的门，已悄无声息开了一道缝。
“哼！根骨好？修行快？不懂规矩？”门外的李莽脸色冰冷，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直墨绿色的小壶，手指掐诀，一股泛着恶臭的黑烟从壶中冒出，这是李莽从下界收集而来的“五浊恶气”，蕴含众生怨念、贪嗔痴毒，最是污染元神。
这黑烟从门缝中飘出一缕，像是活物一般迅速锚定房间内的陈凡，污秽之气瞬间从陈凡的七窍之中钻了进去！
“啊!”
陈凡一声凄厉的叫喊，只觉元神被一股强大的腐蚀之力笼罩，原本凝实的泥丸宫中，元神蒙上一层厚厚的污垢！接着他的气息快速下跌，从炼神圆满、后期、中期，修为持续下跌中……
陈凡瘫坐在地上，体内灵力四散。
让他更为恐惧的是，自己的肉身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衰败——头发枯槁、皮肤暗沉、身体出汗，心中也涌起绝望厌世的情绪！
天人五衰！
这是修行者寿元断绝前的征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