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内堡最深处的卧房里,凯尔文小心翼翼地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走到杜瓦尔男爵的床前。
    男爵靠在厚厚的鹅绒枕上,脸色苍白如纸,自从两年多前在开辟北方商路的战斗中身受重伤,他的健康状况就一日不如一日,如今连自行起身都相当困难。
    “父亲,”凯尔文轻声说道,“这是您的孙女塞西莉亚。”
    罗顿骑士静立在床尾,这位忠诚的老骑士目光在望向男爵时,眼中带着忧虑。
    男爵费力地抬起颤抖的手,轻触婴儿细软的发丝。
    那绒毛现在还是淡淡的微黄色,但所有人都知道,将来一定会变得和男爵一样是灿烂的金色。
    “塞西莉亚……‘天国的治愈者’……”男爵的声音虚弱,“凯尔文,你有心了,愿奥睿利安保佑你,孩子。”
    凯尔文将婴儿轻轻放在男爵枕边:“这是我应该做的,希望这个孩子能给我们家族带来新的希望。”
    男爵凝视着孙女安详的睡颜,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久违的笑意。
    他转向罗顿:“看这孩子的发色,确实是杜瓦尔家的血脉。”
    罗顿上前一步,郑重地说:“大人,这是奥睿利安赐予杜瓦尔家族的祝福。新生命的到来,往往预示着新的希望,我相信您的健康也会随着这份祝福逐渐好转。”
    男爵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凯尔文见父亲精神稍好,便顺势提议:“为了庆祝塞西莉亚的诞生,也为了祈求您的康复,我打算在城堡举办三天的庆典。让领地的子民都分享这份喜悦。”
    罗顿闻言,难掩惊讶地看向凯尔文。
    这位以节俭到抠门著称的继承人,竟会主动提议举办如此盛大的庆典?
    男爵仍旧微微颔首,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孙女:“就按你说的办吧,让大家都高兴高兴……”
    ……
    凯尔文这个出人意料的决定,在城堡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毕竟所有人都还记得,正是这位继承人在两年前大规模裁减了仆役数量。
    哪怕是自己结婚的时候也没大操大办。
    现在竟然要举办为期三天的庆典。
    如此一来只能让仆役们私下感慨,这位塞西莉亚大人真是受宠。
    在马厩旁那间狭小的房间里,墨菲、巴特和汉克正围坐在一起,分享着庆典分发的食物,几块泡着蜂蜜水的黑面包,一小碟熏肉,还有难得一见的奶酪。
    “真是好久没吃到这么好的东西了。”巴特满足地喝了一口黑面包汤,“自从亚瑟大人公开表示看好墨菲之后,厨房的玛丽和面包房的丽莎就再也不给我们送吃的了。”
    汉克嘿嘿一笑,嚼着熏肉,插话道:“我早就想说,巴特你之前那么卖力地帮她们说好话,该不会是收受了她们的贿赂吧?”
    巴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这个她们确实给过我几块熏肉。不过我可都是为了墨菲好啊!玛丽做的炖菜可是一绝,丽莎烤的面包也比现在这个好吃多了。”
    墨菲轻轻摇头:“原来你一直在帮她们当说客,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三人相视而笑,继续享用这难得的盛宴。
    巴特压低声音说:“说真的,那位大人突然这么大方,还真是让人意外……”
    汉克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慎言!老爷们的事,不是我们该议论的。”
    墨菲小心地掰下一小块奶酪,放在舌尖细细品味。
    嗯,有点苦涩。
    说实话这奶酪带着些霉斑,其实成色没有他穿越前吃过得好。
    但带着浓郁奶香的食品,在物资匮乏的时代确实是难得的享受。
    窗外传来庆典的喧闹声,墨菲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他放下手中的食物,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内堡的方向。
    凯尔文在这个时间点突然举办庆典,恐怕不是单纯为了庆祝女儿诞生。男爵的健康状况可能已经很不乐观,他需要借此机会巩固自己的地位,收买人心。
    平民的人心自然是无关紧要的,但作为贵族,就得有贵族的体面。
    凯尔文需要向其他贵族展示自己作为继承人的气度,让他们尽可能忽略其私生子的身份。
    故而这场庆典,与其说是庆祝新生和祈福,不如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政治表演。
    但这和墨菲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个马夫,安心养马就行。
    贵族间的权力游戏,远不是他这样的小人物应该掺和的。
    墨菲更关注的是,六天后到来的选项二奖励放发的那一天。
    也就是这五年最危险的一天。
    ……
    热闹的庆典过后,城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残阳如血,墨菲和巴特、汉克靠在公共马厩的栅栏旁小憩。
    巴特感激道:“多亏你前些天帮我们去看望家人,现在虽然比一年前轻松些,可请假还是难如登天。”
    汉克苦笑着摇头:“庆典期间更是连喘气的工夫都没有。除了分到些吃食,反而比平时更累。”
    墨菲望着天边的晚霞:“我也是托亚瑟大人的福,才能轻松些。”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日常琐事,随后墨菲便起身返回宿舍。
    接连六日,一切都风平浪静。
    墨菲既没有被安排巡逻任务,也没有突然的外出差事。
    这让他感到十分意外。
    难道危机发生在城堡内部?
    还是说其实选项二根本就没有风险,是自己样本量太少,判断错误了?
    而墨菲之所以在没有其他被迫安排的情况下,仍旧选择继续待在马厩,是因为选项二明确要求他养马。
    如果擅自离开,谁也不知道选项二还算不算完成,他不敢冒这个险。
    不然五年的时间就白白浪费了。
    回到宿舍,墨菲从干草堆深处摸出那柄骑士剑。
    这是他在庆典期间,趁着守卫放松时的夜色,悄悄从藏匿处取回的。
    这些年来,他一直暗自花钱精心保养,剑身至今保持着当年的锋锐。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
    夜色中的马厩显得格外安静。
    哒哒!
    不知哪匹战马正在地踏着蹄子,估计是蹄叶炎又犯了。
    墨菲下意识地摸了摸草堆下的骑士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运转【吐纳导引】。
    在这个状态下,他的感知能力能够提升到最大。
    反正他已经打定主意今晚要熬夜值守,以他如今的体质,即便整夜不睡,第二天继续工作也完全没问题。
    时间在缓缓流逝,连蹄踏声都渐渐安静下来时。
    墨菲忽然眼皮一动,他听到了声音,在马厩的西南侧,那是某种物体活动的声音,极其细微,却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耳中。
    他立即睁开双眼,右手无声地握住了藏在草堆下的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