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姜茶带着春桃匆匆离开游廊,心下微沉。
她知道,像赵珩这样的人,一时震惊过后,迟早会反应过来那不过是她情急之下的信口胡诌。
不过无妨,能让他暂且分神去查证那莫须有的事,她的目的便已达。
只是,经此一事,往后,须得更加小心才是。
回到宴席,恰逢皇帝兴致不错,下令移步梅林赏景。
姜茶刻意选了一处靠近母亲陈氏、视野开阔又不算显眼的位置站定,目光淡淡扫过梅林。
只见赵霖正被几位大臣子弟簇拥着谈笑风生,姿态温雅。
只是姜茶敏锐地注意到,他含笑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朝她这边扫过几眼。
果然,不过片刻,赵霖便摆脱了众人,端着一杯酒,步履从容地朝她走来。
“茶儿”赵霖在她面前站定,笑容温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方才见你离席,可是身子还有不适?”
姜茶微微屈膝,声音十分疏离道,“劳三殿下挂心,臣女只是觉得殿内有些气闷,出去透了透气,现已无碍。”
她抬起头,迎上赵霖的目光,那双杏眼里再无往日的痴迷,只有冷淡。
赵霖心中有些诧异和疑惑。
姜茶从前对他痴心一片,甚至为了打探他的行踪,不惜去讨好那个向来眼高于顶,脾气刁钻的永嘉郡主,惹出不少笑话,也让他颇为厌烦。
怎的落了一次水,对他竟如此冷淡?
仿佛过往种种,皆是她人的故事。
是赌气还是欲擒故纵?
他面上不显,依旧温和笑道:“无事便好,今日这红梅映雪,倒是难得的美景,茶儿不妨多看看,散散心也是好的。”
他试图从她眼中找出一丝伪装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殿下说的是。”姜茶微微颔首,不欲多言,“难的美景自然是要好好欣赏才是,那臣女就不打扰三殿下赏梅了。臣女告退。”
说完,她转身便走向陈氏所在的方向。
赵霖心下微恼,却也不好再纠缠,只得含笑点头。
待她走远后,赵霖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眼中闪一丝阴翳。
而梅林另一角,姜云殊正躲在一颗红梅树下,露出半张脸悄咪咪的观察不远处的姜茶。
见她与三皇子不过说了两句话便离开,心下稍安。
看来这孤魂野鬼还没胆大到在皇宫里就对皇子下手。
她刚松口气,一转身,就撞上了一堵人墙。
“姑娘小心。”清朗温润的嗓音在头顶响起。
姜云殊后退一步,抬头便对上一张含笑的眼眸,正是席间那个穿月白袍子的谢允之。
他手里拿着一支新折的红梅,递到她面前,笑意盈盈,“惊扰姑娘了,这枝梅,算是在下赔罪。”
姜云殊猛地后退一步,眉头紧皱。
她刚刚全副心神都挂在姜茶身上,竟然没有察觉到身后何时站了人。
真是大意了!
随即姜云殊目光警惕地扫过那枝红梅,又落在谢允之含笑的脸上,回绝道,“不必。”
说完,拉着柳儿飞快地钻进了旁边赏梅的女眷里面。
谢允之伸出的手还悬在半空,指尖那枝红梅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他望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得微微一怔,随即失笑摇头,低声自语道,“……我有这么吓人么?”
他垂眸看了看手中开得正艳的红梅,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又抬眼望向姜云殊消失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所思的弧度。
而在不远处,永嘉郡主正挽着一位相熟贵女的手,目光却落在方才姜茶与赵霖短暂交谈的方向,嘴角撇了撇,低声对同伴道,“瞧见没?那姜茶,以前恨不得黏在霖哥哥身上,如今倒学会摆架子了。
也不知是真转了性,还是换了更高明的手段!”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鄙夷,毕竟姜茶以前为了打探霖哥哥的行踪跟舔狗一样讨好她的样子,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对她的印象实在是好不到哪里去。
“说不定人家这是落了一场水,脑子开窍了,觉得死缠烂打不是办法,从而学到了欲擒故纵这一招。”
被永嘉郡主挽着的贵女用帕子掩唇笑道。
永嘉郡主翻了个白眼,“再怎么变,霖哥哥也不会喜欢她的。她这是自讨没趣!”
“那可不一定,我瞧着三殿下并非对她的态度毫不在意,你瞧!脸都黑了。”
她们的议论声很低,却恰好被附近一位穿着素雅,气质清冷的蓝衣少女听入耳中。
她是翰林院学士之女苏晚晴。
她微微蹙眉,目光若有所思地掠过不远处与往日大相径庭的姜茶。
宴会结束后,回府的路上。
车厢内,陈氏看着身旁自上车后便一直沉默望着窗外出神的女儿,心中十分担忧。
梅林边,三皇子主动走向茶儿的情形,她远远瞧见了。
虽听不清言语,但女儿那疏离冷淡的姿态,与三皇子最终略显僵硬的脸色,她都看在眼里。
她轻轻叹了口气,终是忍不住开口,声音放得极柔,“茶儿,今日在梅林三皇子他……”
姜茶回过神,转头看向母亲,她面容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疲惫,“母亲是想问,三皇子与我说了什么?”
她顿了顿,语气平淡,“不过是寻常问候,问女儿身体是否安好。
女儿依礼回了几句,便告退了。”
陈氏仔细端详着她的神色,发现并无半点勉强,心里松了口气,但还是有些不安。
她握住女儿微凉的手,柔声道,“茶儿,在母亲面前,不必强撑。
你若……心里还念着他,却因为京中的一些流言蜚语,便刻意疏远,委屈了自己,母亲瞧着心里难受。
茶儿,你不必理会那些流言蜚语,做自己就好。
母亲宁愿你做回从前那个肆意张扬,明媚爱笑的你,而不是……像如今这样一点鲜活气息都没有。”
她认定了女儿这是被流言蜚语中伤,才性情大变,用冷漠来伪装内心的痛苦。
姜茶微微一怔,随即明白母亲是误会了。
她反手轻轻回握母亲的手,有些哭笑不得,“母亲多虑了。经此一遭,女儿是想明白了许多事。
有些人,有些事,强求不得,亦不值得。
女儿如今只想安心待在父母身边,那些无关紧要的人便随他去吧。”
她语气恳切,带着一丝看开的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