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点了点头,“好。”
    次日早朝,针对沈砚一案,姜宏远一反常态的沉默。
    在启元帝问及时,他也只是淡然出列,说了一句,“臣相信陛下圣明,朝廷法度自会还沈主事一个公道。”
    这番表态,让赵霖一党准备好的许多说辞,一下都没法用了。
    夜,再次降临。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潜入镇国公府。
    锦瑟院内。
    赵珩将一叠卷宗放在书案上,姜茶瞥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查到了。”赵珩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御史张承的妾室名下,三日前多了一处京郊田庄,地契的上一任主人,正是汇通钱庄掌柜刘坤的远亲。”
    他抽出另一份记录,“另外,那批赃银,铸币批次与上月孙茂从官仓兑换的一批军需采买备用金,完全吻合。”
    姜茶看着卷宗,眉头微皱。
    “这些线索,不能用。”
    “不过可以把田庄的事,匿名透露给都察院里与张承有旧怨的另一位御史。再把赃银批次的消息,捅给主管京畿钱法的户部官员。”
    “让他们自己人,去查自己人。狗咬狗,一嘴毛。”
    赵珩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欣赏。
    “姜大小姐好计策。”
    “祸水东引,你我皆可置身事外。”
    姜茶淡淡的迎上他的目光,微微点头,“殿下过奖,互惠互利而已。”
    另一边,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钱峰,正对着一盏快要燃尽的油灯,揉着发胀的眉心。
    沈砚的案子,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可人赃并获,流程上又找不出半点瑕疵。
    就在这时,一枚石子裹着纸条。
    “啪”的一声!
    打在他书房的窗棂上。
    钱峰猛的起身,推开窗,院中空无一人。
    他捡起地上的纸条展开,上面只有寥寥数语,字迹潦草,却让他瞳孔骤然一缩。
    “御史张承,妾室名下,京郊田庄一处,三日前过户。原本名下的主人,刘坤远亲。”
    钱峰捏着纸条的手,青筋暴起。
    他早就看不惯张承那副谄媚嘴脸,如今竟敢把手伸进都察院,陷害忠良!
    “来人!立刻给我备马!”
    钱峰动作极快,绕开所有流程,直接带人将张承堵在了府里。
    面对那份田庄地契,张承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在审讯室里,他连半个时辰都没撑住,就涕泪横流的全招了。
    他跪在地上,把三皇子门人如何指使他陷害沈砚的事,一五一十的全盘托出。
    案情急转,奏报很快递到了御前。
    皇帝看完,气得将奏折狠狠的掷在地上。
    “构陷忠良,党同伐异!好大的胆子!”
    龙椅上的天子没有再多说,但扫视下方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怒气。
    圣旨很快下达。
    沈砚无罪释放,官复原职。
    都察院御史张承,革职查辦,廷杖二十。
    整个都察院,都被申饬整顿。
    沈砚走出天牢时,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他出了天牢,就直接赶往镇国公府递上拜帖。
    姜宏远在书房见了他,屏风后,一道清冷的女子声音传来。
    “沈大人之才,困于斗室是朝廷的损失。”
    “望大人不忘初心,日后多为社稷效力。”
    沈砚浑身一震,一股热流从胸口直冲头顶。
    他猛的抬头望向屏风,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姜大小姐此言比任何安抚更让我动容。知遇之恩,提携之义,沈砚十分感激!”
    当晚,六皇子府。
    赵珩展开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娟秀的字。
    “合作愉快。”
    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纸条,唇角勾起。
    云裳院里,姜云殊这几日却是手忙脚乱。
    陈氏前些日子撞见她在亭子里看关于驱邪的书,当场脸色有点不太好看,觉得她太闲了,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当即便勒令她,从今天开始跟着她学如何管家,然后将筹备一次小型家宴的事务交到了她手上。
    姜云殊:T﹏T
    嫡母,我不行的!求放过!!!
    次日,姜云殊对着宾客名单和采买单子,毫无头绪,急得团团转。
    就在她急得不行的时候,谢允之托人送来一个包裹。
    里面是一本《事物纪原》,书页间还夹着几张纸,上面用清秀的字迹分门别类的列出了宴席筹备的条目和流程。
    姜云殊看着那条理清晰的字,有些懵逼,嘀咕道,“他怎么知道我在烦这个事儿?管他呢。正好解了我燃眉之急。”
    她按照书中的法子,将采买、厨役、陈设、席位各项事务一一拆解,竟真的将宴会打理得井井有条。
    宴会当日,她巡视后厨,敏锐的发现采买婆子报上来的鲜鱼价格比市价高出三成。
    她没有声张,悄悄叫来账房核对近月的采买记录,当场抓住了错处。
    那婆子跪地求饶,姜云殊却没有心软,有理有据的指出了她的贪墨之处,按府规处置了。
    陈氏在一旁看着,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还是太闲了!看来以后得多安排她做点事儿,否则整日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成何体统?
    姜云殊站在那里,心中泪流满面,“终于完成了!”
    事后,她路过锦瑟院,正巧看到姜茶站在廊下。
    姜茶对她微微颔首,眼中竟带着一丝欣慰?
    姜云殊脑子宕机了,“……?”
    这孤魂野鬼欣慰什么?
    三皇子府,书房内一片死寂。
    赵霖面色阴沉的听完心腹的汇报,并未像预想中那样发火。
    他只是静静的坐着,眼神变得愈发危险。
    他闭上眼,复盘着整件事的经过。
    “沈砚的事,暴露得太快了,让我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不是有人在指点。可到底是谁呢?”
    深夜,锦瑟院。
    一个锦盒被送到了姜茶房中。
    她打开盒盖,一套上好的湖笔徽墨静静躺在其中,墨锭上雕着精致的云纹。
    她立刻就明白了。
    这是赵珩的谢礼,感谢她在沈砚事件中提供的情报。
    “倒是会投其所好。”
    姜茶拿起一支狼毫笔,触手温润。
    她没有回信。
    她只是将这套笔墨,放置于书案最顺手的位置。
    然后,她铺开一张新纸,蘸饱了墨,开始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