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镜洞天。
孟旭挑着两桶水走到田边放下,拿起自己种田时用的长瓢便浇灌起了田地。
剑庐山隘口失守,山线失防,蛮族蛮兵杀出山外将数个村庄洗劫的事情。
终究还是纸包不住火,消息被逃难的流民散播到了九江县各处。
别说是县里的官老爷们,就连下边乡村庄子的普通农户都已得知一二。
即使县令蔡传有心控制,可商贾重利,私底下依旧大肆屯粮,民间粮价直接开始变得水涨船高,令人大呼吃不起饭。
但逢战乱,粮价如金,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如此一来,就必有农户会因为买不起粮,只得卖地卖身,一辈子甚至祖上几代人的积累都尽数付之东流。
那日从九江县回来后,孟旭虽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也能感受到世道的动荡在即,便将玄镜洞天的田地给分出一半。
不再全部梭哈种植九连根,而取一半改种麦子。
凭借着洞天田地的肥沃,到时就算粮价贵的飞到天上去,孟家也能够做到自给自足,熬过危机。
“纵使给我万顷良田,也不如这玄镜半亩,此地才是孟家永远的起势祖地啊。”
浇着田地,看着地里那些齐腰高的麦子,孟旭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这世道人均寿元不过五六十岁,能活到60已算得上高龄。
也就是那些大富人家的老爷终生不用劳作,吃饱喝足,有病就治,更有长寿的机会。
寻常贫农40岁积劳病死是常有之事,以孟旭如今35岁的年纪,已可以称得上是老农了。
“玄镜虽赐我《太阴接引辟窍卷》,可真要辟出灵窍,又不知需多少年光阴,
就算有了灵窍,寻不到仙,没有踏上仙途的修仙法门,又是件头疼之事,修仙难啊。”孟旭暗暗感叹。
一个家族想要完成阶层跨越,靠得必然是几代人的统一布局,齐心协力。
孟旭已完成了原始积累的第一步,次子孟天凌再过两年也考到了参与童试的年纪。
若是文采与气运都俱佳,一步步往上爬去,孟家将来未必不能出个小官。
不用很大,能待在九江县的衙门里为孟家撑腰就行。
而孟天明如今已是气血二变实力,如果能突破后天境,便可去九江县里的镖局讨个镖师的差事。
到时走南闯北运镖护镖,就能为孟旭带回来不少远方的消息。
孟旭自认为以凡人根底出发,自己已经布局安排的相当妥当稳健。
可真正想来,依旧离他的目标差的太远。
寻仙,他真正想要的是寻仙!
若是早个十年,无妻无子,他自可收拾行囊,外出云游。
但现在他有了一家老小,在柴桑村里扎了根,如果不狠心抛下妻子儿子,自己谈何去寻仙。
孟旭的心气已被生活磨平,却是无法在这个年纪再出去四处漂泊。
所以只能将两个孩子培养起来,就像是他的触手,代替孟旭向外界进行拓展,延伸,去打听更多的消息。
可在短时间,最起码几年内来看,这寻仙的计划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进展。
“唉,不可心急,秦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我这才哪到哪。”
孟旭自嘲的笑了笑,待两桶水都浇到见底,他这才扛起扁担,离开了玄镜洞天。
——
徐宅,后院。
自打多年前徐家大少爷徐胜被流民杀害后,徐家老爷徐奉就宛如变了个人一般。
将这后院封锁,平日里只有他与几名信得过的下人才能入内。
因此家中少不得有人好奇,其中徐奉最宠溺的小妾就仗着老爷疼爱自己,不顾下人反对,偷偷走进了后院,打算看看这地方到底有什么说法。
不想被得知消息的徐奉闻讯赶来,当场命人活活打死了这房妾室。
从那以后徐家便人人嘘声,再不敢靠近后院一步,只当这是一处闹鬼的禁地。
嘎吱!
老旧的院门缓缓打开,在几名护院的陪同下,徐奉拄着拐杖走进了院中。
他目标明确,径直来到井边,就见井底下方的井水早已被人抽干,井眼也被填堵。
一条蜈蚣梯沿着井边放下,直通井底最深处。
“倒是一根硬骨头啊,这么多年过去了连一个字都不肯吐出,老夫倒是小瞧了这家伙。”徐奉阴冷说道。
“这些年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这家伙当真是打石头里蹦出来的,要不是老爷你叮嘱一定要留住他的性命,我们早就把他给打死了。”
旁边护院赶紧附和。
“他的命可比整个徐家加在一起都值钱,现在剑庐山隘口那边又是蛮兵出山,这节骨眼上不能再拖了,那件宝物必须尽快逼问出来下落,方可让我徐家在这战乱中拥有自保能力,甚至还能火里摸金,有机会更上一筹。”
徐奉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面塞着一个瓶子,正是他近些年来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斥重金购入的宝贝。
专门就是用来撬开那些身子骨硬的仿似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家伙。
将拐杖交于护院,徐奉当即便抓住那条蜈蚣梯,朝着井底爬了下去。
井底竟别有洞天,在井上边看不到的角度,井底的侧边凿有一处洞口,内部却是一处两丈来宽的石室。
此刻室内烛火通明,就见一个浑身伤痕累累,长发掩盖住了脸面的男人瘫坐在地。
不仅手脚被镣铐锁住,琵琶骨更是被两个铁环贯穿,用铁链连着嵌入了石墙深处。
当真是好歹毒的手段。
习武之人都知道,武者一旦被穿了琵琶骨,那便连一丁点力气都提不起来,等同毕生武功尽废。
“沈冲星,你耗了老夫这么多年,老夫也熬了你这么多年,不得不佩服的说一句,老夫承认你是个汉子,
沈家出了你这子孙,当真是沈家族运未灭,但如今老夫已没精力再与你耍这熬鹰的把戏,一切都该有个结果了。”
徐奉伸手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拔掉布塞,便从中倒出了几颗红褐色的丹药。
“此乃虫蚁噬脑丸,一旦入腹,体内便会有如万蚁撕咬,啃肝啄肺裂脑凿心,老夫再问你一次,沈家那可让人达到先天境的宝物究竟藏在何处,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徐奉眼神阴冷的呵斥。
“嗤~”
却不想那长发之人抬起头,口中发出一声讥笑:“徐奉老贼,废什么话,有什么手段你就尽管使出来吧,你要的东西藏在我脑子里,若是想要,就尽管挖出来试试。”
“给脸不要脸,你们,把这东西给他喂下去,我倒要看看这家伙的身子骨能有多硬!”
徐奉的耐心彻底被沈冲星耗尽,当即吩咐手下行事。
虽然沈冲星已被他关在这井底之下折磨了多年,但徐奉依旧对此人怀有戒心。
多年前大儿子死在沈冲星刀下的那一幕,至今还历历在目,根本不敢与其靠近。
护院接过虫蚁噬脑丸,当即朝着盘坐在地上的沈冲星走去。
眼看着即将掰开他的嘴,将虫蚁噬脑丸塞入此人口中之时。
就听沈冲星突然发出了一声惋惜:“老不死的东西,还真是谨慎,既然如此,我也无需再藏了。”
他话语刚落,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力气,伸手直接拖来一名护院的臂膀,张口便咬向了他的咽喉。
“啊!”
伴随着护院的惨叫,大量血液顺着伤口汇落沈冲星口中,被他狼吞般的狂饮。
“这!”
徐奉不可思议的瞪大双眼,心中不免浮现出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出大事了!
当即惊慌催促:“快!不可留,快杀了他!”
可为时已晚,吞服了武者血液的沈冲星,惨白脸庞很快就出现了血色。
便见他双臂一震,自有一股力量将身上的镣铐、铁环震碎,一股强者气势从他的体内爆发而出。
此时此刻,再迟钝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他的不凡。
沈冲星单手提起一个护院,长发下露出一只眼睛,有如饿狼般盯着不远处的徐奉,绽放出畅快的寒芒。
“老东西,你一直想要我沈家的宝物,让你徐家好出一位先天境武者,可你不知呀,那宝贝并非谣传的外物丹药,而是修炼用的吐纳功法,
我隐忍在这井下修炼多年,不知撑过了多少个春秋,近日有成,该到送你这老贼上路的时候了,连带着整个徐家。”
“不,不!”
井底之下传出一声徐奉的惨叫,可来不及飘出井口,就已经半途消散。
冷清无人的后院,更加透露出一丝阴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