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
“星儿快走!今后再难也要苟活下来,勿忘家仇!勿忘!”
“爹,我不忘,我誓死不忘!”
沈冲星感觉自己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深邃的黑夜里,那群人撞开宅门,闯入了沈家。
火把火光的照耀下,被磨利的柴刀在散发着寒光,令人心悸。
一个个族人相继倒下,体内洒落出的血液在地面上绽开出了花。
年幼的沈冲星在父亲的推攮中,被老管事从粪坑暗道带出沈宅,连夜逃离柴桑村。
日子过去了好久好久,久到仇人的脸在记忆中早已变得模糊。
只能刻骨铭心的记着对方的名字。
徐奉!
……
孟天明将昏迷的男人放在山坡上,对方身上的伤势并不是近期导致,更像是饱受了多年的折磨。
“受了这么重的伤势还能活着,也是个命硬的苦命人啊。”
孟天明不禁感慨,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一只手突然紧抓住了他的脚腕,孟天明一惊,连忙摆腿震开,迅速倒退至七步之外。
满脸警惕的看着那个已经苏醒过来的汉子。
“是你带我上来的?”
沈冲星看着面相憨厚的孟天明,眼神中充满了平淡,毫无一丝情绪波澜。
几十年在外漂泊,为了报血海深仇,沈冲星一直没日没夜的练武。
可他没有根底,又没有家世背景,根本供不起药膳补汤。
以至于浪费了许多光阴才熬到后天境武者。
渴望复仇的心让他根本无法做到继续修炼家中那本先天境功法,直到拥有足够碾压一切的实力后,再归来血洗仇家。
沈冲星等不及,他怕自己的仇人会老死在自己前面,到时候哪怕复仇成功,也只会索然无味。
于是便有了几年前,孟家父子三人在村口目睹徐胜被刺杀一事。
如今大仇得报,徐家满门尽数死于自己手中,沈冲星多年的夙愿达成,便已再无牵挂。
只剩下生而为人,体内对活下去的本能,这才在柴桑村外躲藏起来,试图寻找草药疗伤。
不想伤势过重,在碧波潭边采草药的时候不慎失足跌落,这才昏迷了过去。
虽然沈冲星被囚禁在井底时,凭借家中的功法突破了先天境。
可这些年来遭受徐家残忍的折磨,内伤已是危及全身筋骨、五脏六腑。
就算成了先天境武者,也只剩下半条命,如今还能有一口气尚存,已算是幸运。
“是,既然前辈已经醒来,那我也放心了,告辞。”
孟天明不敢与对方多言,连忙抱拳便要离去。
“慢着,看你也是练武之人,可气血散乱,并未拿捏,已是到了第二关吧。”
沈冲星从地上坐起,只觉全身筋肉撕裂,哪怕有内力疗养经络,也是无济于事。
看着眼前这个面相憨厚的少年郎,他垂下头颅,轻呵道:
“气血第三关,拿捏气血,重在‘拿捏’二字,若没有师父指导,少则十年耽误,你师父可是后天境武者?
如若不是,我与你做笔交易如何,我教你拿捏气血,突破后天,你替我带些药来,再供我一日三餐,给些庇体的衣裳,不难为你吧。”
孟天明心中悸动。
他从小跟着外公练武,可外公这辈子并不曾触及到后天境的槛。
因此该如何拿捏气血,他说的也是含糊不清,难以悟透,此事已经卡了孟天明不少的时日。
谢家《气血长拳》的拳谱乃是残缺版,并无这方面的注解,以至于孟天明只能靠自己摸索。
眼下遇到一个人竟然说能够教他,这不心动肯定是假的。
但眼前这人的来历不明,孟天明却是不敢直接答应。
父亲从小就跟自己说过,面生的外人切莫接触过多,即使有达到气血三变的机会,孟天明也只会忍在心里。
“抱歉,我无法做主,需回去与父亲商量,前辈告辞。”
孟天明摇头拒绝,毫不犹豫的大步离去。
沈冲星虽有意把他拦下再劝一劝,可身上伤势拖累,再看孟天明的身影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酸楚:
“唉,我也是柴桑村人士,可村中已无人认得我是谁了。”
——
徐奉作为村中甲首,虽并非品级官衔,可在村里的分量相当之大。
徐家被灭门一事传到九江县后,并未引来县衙的特殊重视。
最后仅是派出一名捕快带着几个差役前来,在现场草草调查一番,就以流寇作乱作为理由,草草结案。
让柴桑村中不少人感到无比唏嘘。
这种案情本就难以查起,凶手在杀了人后指不定早已逃到外地。
如今九江县一带又惶恐于蛮族杀出剑庐山的大事,一个下属村子死了一家富户这点芝麻事情,根本不足轻重。
在官差离开柴桑村后,村里立马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如今村中只剩下吕家和陈家可称得上是富户。
陈家老爷早有里长之位在手,按照浔国律,里长与甲首不得由同一户担任,以免权利集中化。
因此现在任谁看来,吕家都是下任甲首的接替位置,包括吕家人也是这么认为的。
孟家宅院。
孟旭站在院子里,舞练着气血长拳。
他虽然练武时的年纪太大,早已错过了气血最充盈的时候,并且根骨也没大儿子那般好。
但凭借着药膳补汤硬怼,再加上这些年的辛勤苦练,孟旭也是达到了气血一变。
整个人的精气神与体魄,和村中那些同龄农户堪称天壤之别。
用孟旭雇来的那两个长工的话说,就是他越来越有老爷相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突然走进来一位中年文士。
只见他手里还提着三包糖饼,却是上门拜访的礼物。
“你就是孟旭?”
看到有客来访,孟旭连忙停下手中招式,不免客气道:“正是,不知先生你?”
“我乃吕家的账房先生,今日特来与你商谈关于田地一事,徐家的事情想必你已经听说过了,如今徐家并没有后人存活,他家的土地已是无主之地,按理应归于官府,但若常年无人耕种难免荒废,我吕家就和陈家协商,打算一起将徐家的田地全都买下,
但那些田地中有一部分早已租借给了村里的农户,两家家主心善,愿意将这些田地的购买权先让于租借农户,若是农户拿不下,再由两家接手,我看到你家与徐家有一份3亩地的租契,你可有要买下的打算?”
听到这位吕家账房先生的话,孟旭不禁心头一动。
对于自己家而言,这还真是一件好事。
前几年自己从徐家手中租来这三亩地的时候,可都是无法耕种的荒地。
孟旭带着孟天明忙活了一段时间,才将其开垦出来,如今有着深厚的感情。
若能够买下来,无论怎么都是亏的。
“这3亩地我已经种习惯了,能买的话那是再好不过,不知两家订下的购入地价是?”孟旭谨慎问道。
“16两一亩,其余杂费就无需你们农户出了,但这钱不得拖欠,也不得借贷。”
“这价格倒是合理,那就麻烦先生了,我孟家愿意买。”
孟旭咬了咬牙,肉疼且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