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拨弦轻盈地落入雅间,目光扫过那套引爆机关和男子惊恐的脸。
“是你引爆的河堤?”她语气冰冷。
男子眼神闪烁,闭口不言。
此时,萧止焰也赶到了,他看了一眼现场,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
“带走!”他厉声道。
两名影守上前,将中年男子牢牢捆缚。
然而,就在男子被押出雅间的瞬间,他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芒,嘴角微微扯动。
上官拨弦一直紧盯着他,见状心中警兆再生,疾呼:“小心他口中……”
话音未落,那男子头颅猛地向旁边一偏,竟以一种诡异的角度,狠狠撞向押解他的影守腰间佩刀!
“噗——”
刀锋入肉,鲜血瞬间涌出!
那男子脸上露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头一歪,气绝身亡!
他竟利用影守的佩刀自戕!
众人皆是一惊。
萧止焰脸色难看至极,上前检查,确认其已死。
“又是死士!”他咬牙道,“连负责爆破的都……”
上官拨弦蹲下身,仔细检查男子口腔,果然在槽牙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空腔,毒囊已被咬破。
“他们行事,当真决绝。”她沉声道。
虽然抓住了爆破者,但人已死,线索似乎又断了。
渡口这边的战斗也接近尾声,那几名伪装成农人的玄蛇成员,除两人被当场格杀外,其余皆受伤被擒。
然而,混乱已经造成,河水仍在泛滥,押运队伍被阻,部分银车陷入泥泞,需要时间清理和重整。
玄蛇的目的,至少部分达到了。
“清理现场,救治伤者,协助周侍郎尽快疏通道路!”萧止焰压下怒火,迅速下令。
众人领命,各自忙碌。
上官拨弦则走到那名死去的爆破者身边,仔细搜查他身上可能遗留的线索。
除了那套精巧的引爆机关,在他贴身的内袋里,同样找到了一块玄黑色的铁牌。
正面盘蛇,背面刻着——“玖”。
代号“玖”!
地位似乎比之前在砖窑发现的“柒”低!
上官拨弦将令牌递给萧止焰。
萧止焰摩挲着冰凉的令牌,眼神幽深:“‘柒’,‘玖’……看来我们碰到的,只是玄蛇庞大网络中的一小部分。”
他看向窗外逐渐被控制住的混乱场面,语气沉重:“这次他们虽然未能劫走军费,但成功制造了混乱,拖延了时间,恐怕……边境那边,不会太平静了。”
上官拨弦明白他的意思。
军费延迟到位,必然会影响边军士气和补给,若此时突厥或其他势力趁机挑衅……
“必须尽快将军费安全送达。”她道。
萧止焰点头:“我已传令,让周侍郎分出部分轻骑,携带最急需的部分饷银,先行赶往边境。大队人马清理道路后,加速行进。”
他顿了顿,看向上官拨弦,眼中带着一丝疲惫,更多的却是坚定:“拨弦,我们与玄蛇的较量,还远远没有结束。”
上官拨弦迎上他的目光,清晰地道:“我知道。我会一直在。”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磐石般的坚定。
萧止焰深深地看着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相贴,温暖传递,驱散了几分血腥与混乱带来的寒意。
渡口的喧嚣渐渐平息,河水仍在流淌,带着方才的惊心动魄,奔向未知的远方。
渭水渡口的混乱与血迹已被流水冲刷带走,只留下泥泞的河岸和人们心头的余悸。
西北军费的首批轻骑已携带部分饷银加速赶往边境,主力押运队伍在清理道路后,亦在周侍郎的督领下,带着陷坑中艰难拖出的银车,重新踏上征程。
萧止焰与上官拨弦并未随行。
渡口一战,虽挫败了玄蛇劫夺军费的图谋,擒杀数名成员,缴获了代号“玖”的玄蛇令,但核心人物依旧在逃,线索指向的“火疤刘”也尚未落网。
更重要的是,那封预告“军费改道”的神秘信件,其来源与目的,依旧成谜。
回到城西别院,已是夜幕低垂。
连日奔波、精神高度紧张带来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
上官拨弦抱着迎上来的墨玉,小家伙温暖的身体和依赖的蹭动,稍稍驱散了些许寒意。
萧止焰先去处理了积压的公务,又去刑部大牢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胡三手和咬死不开口的阿吉,回来时,眉宇间的倦色更深。
阿箬早已备好热水和清淡的膳食。
两人默默用过饭,一时无话,空气中弥漫着大战后的沉寂与未解的凝重。
“那封信……”上官拨弦率先打破沉默,用布巾擦拭着银针,“送信之人,似乎意在示警,而非助纣为虐。”
萧止焰捏了捏眉心:“我也在思量此事。字迹潦草,内容简洁,只为传递‘改道’信息,却未提及具体威胁,更像是一种……提醒。”
他抬眼看向上官拨弦:“玄蛇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上官拨弦将擦拭好的银针一根根插回皮囊:“不无可能。睿德陵中,我们与那蒙面高手交手,他重伤遁走,蟠龙金匮却在我们之前失踪。如今又有这神秘信件……或许,存在着与‘尊者’李元道理念不合,或利益相左的势力。”
“若真如此,或可加以利用。”萧止焰眼中闪过一丝锐光,“但眼下,需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军费虽已上路,但此番延误,边关必然吃紧。朝廷需尽快筹措第二批军费物资,补上空缺。”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而这第二批军费的筹措与调拨,恐怕……也不会太平。”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第二日,麻烦便接踵而至。
首先便是户部。
清晨,萧止焰刚至京兆尹府衙,户部的一位主事便愁眉苦脸地找上门来。
“萧大人,下官实在是没法子了!”主事姓王,是萧止焰在户部少数能信得过的人之一,此刻他额上见汗,声音发苦,“昨日度支司核算第二批军费所需钱粮,调用库银时,发现……发现账目与库存,似乎有些对不上!”
萧止焰心头一沉:“对不上?差额多少?”
王主事伸出三根手指,声音发颤:“初步核算,至少……三十万两!”
三十万两!
这绝非小数目!
足以支撑一支数万人的边军数月之用!
“何时发现的?为何现在才报?”萧止焰声音骤冷。
“是、是昨日傍晚对账时才察觉异常。库银记录与实物盘点差了数箱。下官不敢声张,连夜带人重新核对,确、确实少了……下官今早立刻就来禀报大人了!”
王主事急得快要哭出来。
户部库银,守卫森严,账目清晰,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短少三十万两?
是贪墨?
还是……玄蛇的手,已经伸进了国库?
“带我去库房!”萧止焰起身,面色铁青。
他立刻派人去请上官拨弦,此事蹊跷,恐非寻常查账所能解决。
上官拨弦闻讯,心知事关重大,立刻带着验毒、验伤及勘查现场的一应工具赶到户部。
户部银库位于皇城东南角,高墙深院,守卫林立。
王主事引着萧止焰与上官拨弦进入库区,来到出问题的丙字库房前。
沉重的包铁木门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金属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
库房内光线昏暗,借着墙壁上预留的气窗透入的天光,可见一排排厚重的木架,上面整齐码放着一锭锭官银,在微弱光线下泛着沉甸甸的冷光。
“大人,您看,”王主事指着靠近里面几排木架,“就是这几排,账上记录应有五百箱,昨日盘点,实存只有四百九十七箱。每箱标准五千两,正好短少三箱,合计……三十万两。”
萧止焰上前,仔细查看那几排木架及周围地面。
地面铺设的是厚重的青石板,接缝严密,并无挖掘痕迹。
木架本身也完好无损,没有撬动破坏的迹象。
库房门锁完好,窗户气窗也都从内扣死,并无强行闯入的痕迹。
“库房钥匙由谁掌管?”萧止焰问。
“丙字库共有三把钥匙,分别由度支司郎中刘大人、库部主事下官、以及守库司的值守统领掌管。需三人同时在场,方可开启。”王主事连忙回道,“每次存取,皆有详细记录,账目清晰,直到昨日对账前,都未发现异常。”
“最后一次全面盘库是什么时候?”
“是……是三个月前。那时账实是完全相符的。”
三个月内,三十万两官银,在守卫森严、账目清晰的户部银库内,不翼而飞?
上官拨弦没有急着发表意见。
她如同最精密的仪器,开始仔细勘查现场。
她先检查了门锁和窗户,确认无误后,又将目光投向地面。
青石板光滑,几乎看不到灰尘,显然日常打扫勤勉。
她蹲下身,用手指轻轻触摸石板的接缝,又取出一个小小的磁石,在缝隙间缓缓移动。
忽然,在靠近丢失银箱那排木架下方的某条石板缝隙处,磁石传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吸附感!
有铁屑?
她用小镊子极其小心地从缝隙中夹出几粒比沙尘还要细小的黑色金属碎屑。
放在鼻尖轻嗅,带着一股极淡的、类似火药燃烧后的味道。
“这是什么?”萧止焰注意到她的动作。
上官拨弦将碎屑放在白绢上:“像是某种铁器剧烈摩擦或……小型爆破后留下的碎屑。”
爆破?
萧止焰和王主事脸色都是一变。
在银库内使用爆破?
这怎么可能?
上官拨弦起身,目光扫过那几排木架,最后落在木架与墙壁连接的榫卯结构上。
她走近仔细观察,发现在其中两个木架与墙壁连接的隐蔽处,那原本应该严丝合缝的榫卯接点,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新的磨损痕迹。
痕迹很新,与周围老旧的包浆形成对比。
她伸出指尖,轻轻敲击那处的墙壁。
声音……似乎有些空洞?
“这后面……”上官拨弦看向萧止焰。
萧止焰立刻命人:“查!看看这面墙是否有问题!”
几名护卫上前,仔细敲打检查那面墙壁。
很快,他们在靠近墙角的一个装饰性砖雕后面,发现了一个极其隐蔽的、仅有碗口大小的活动砖块!
取下砖块,后面赫然是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流从洞中涌出。
“密道!”王主事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谁能在户部银库的墙壁上,神不知鬼不觉地挖出一条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