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萧止焰握住她的手,示意自己无恙,“刚才有人用箭射入一封信,人已遁走,风隼去追了。”
上官拨弦这才注意到,书桌之上,一枚小巧的弩箭深深钉入木中,箭尾系着一卷素帛。
萧止焰小心地拔下弩箭,解下素帛展开。
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墨迹犹新:
“明日午时,渭水渡口,军费改道。”
没有署名,没有来历。
如同一道突如其来的惊雷!
“军费改道?”上官拨弦蹙眉,“这是什么意思?警告?还是……调虎离山?”
萧止焰盯着那行字,眼神变幻不定。
押运路线是绝密,明日出发,后日方能抵达渭水渡口。
这封信,提前一日送达,直言改道……
是玄蛇内部出现了分歧?
有人暗中报信?
还是又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风隼很快返回,面带愧色:“大人,属下无能,那人身法极快,对坊间巷道极为熟悉,绕了几圈便失去了踪影。”
萧止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他将那素帛递给上官拨弦:“你怎么看?”
上官拨弦仔细看着字迹,又闻了闻墨迹和素帛的气味。
“墨是寻常松烟墨,帛是普通杭绸,并无特殊标记。字迹潦草,意在快速书写,难以辨认笔迹。”她分析道,“送信之人目的明确,只为传信,一击即走,应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死士或探子。”
她抬头看向萧止焰:“消息真假难辨,但渭水渡口,我们必须有所准备。”
萧止焰颔首,目光深沉:“真也好,假也罢,既然对方划下了道,我们便去会一会。风隼!”
“属下在!”
“立刻调整明日押运部署。明面上,队伍按原计划出发。暗地里,抽调精锐,由你亲自带领,提前赶往渭水渡口设伏。同时,通知周侍郎,提高警惕,沿途一切行动听我号令。”
“是!”
“另外,”萧止焰补充道,“查!彻查今夜所有可能目睹夜行人的更夫、巡夜兵丁,还有……那些野猫。我不信,它能毫无痕迹!”
“明白!”
风隼领命,再次融入夜色。
书房内,烛火摇曳。
上官拨弦看着萧止焰冷硬的侧脸,知道他已进入临战状态。
山雨,终于要来了。
“我与你同去渭水渡口。”她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萧止焰转头看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一声轻叹,伸手将她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
“好。但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以自己的安全为重。”
他的指尖温热,带着薄茧,擦过她的耳廓,留下细微的痒意。
上官拨弦望入他担忧的眼眸,点了点头。
“我答应你。”
窗外,墨玉不知何时跟了过来,蹲在窗台上,碧蓝的猫眼在夜色中熠熠生辉,静静地注视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寅时三刻,天色未明。
城西别院却已灯火通明,人影绰绰。
风隼带领的精锐已提前出发,化整为零,悄无声息地潜往渭水渡口方向设伏。
萧止焰与上官拨弦也准备动身。
上官拨弦已换上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长发利落束起,腰间除了惯常的银针囊、药瓶,还多了一柄萧止焰赠她的轻巧短刃。
萧止焰一身玄色劲装,更显身形挺拔,眉宇间凝着肃杀之气。
“都安排妥当了?”他问侍立一旁的影守。
“回大人,周侍郎那边已沟通好,押运队伍辰时准时出发。我们的人混在其中,沿途皆有接应。别院守卫也已加强,阿箬姑娘和墨玉会留在府中,由可靠之人保护。”
萧止焰点头,看向上官拨弦:“我们走吧。”
两人并未乘坐招摇的马车,而是选了兩匹快马,在数名影守的护卫下,从小门悄然离开,绕道前往渭水渡口。
晨雾弥漫,官道上行人稀少。
马蹄声敲击着青石板路,发出清脆而急促的声响,如同此刻众人的心跳。
上官拨弦策马与萧止焰并行,感受着耳边呼啸而过的凉风,心中那根弦绷得极紧。
渭水渡口,距长安城约三十里,是水路交汇之处,商旅往来频繁,地形却颇为复杂,两岸芦苇丛生,利于埋伏。
若玄蛇真选择在此动手,必是做了万全准备。
“你觉得,那封信是真是假?”上官拨弦忍不住问道。
萧止焰目视前方,声音沉稳:“半真半假。军费押运路线是绝密,玄蛇能准确指出渭水渡口,说明他们确实掌握了情报。但‘改道’之言,或许是惑敌之计,想让我们自乱阵脚,分散兵力。”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们既然划下地点,无论真假,我们都必须重视。风隼已在渡口布下天罗地网,只要他们敢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与决绝。
上官拨弦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只是暗中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各种药物和暗器。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亮,渭水渡口已遥遥在望。
宽阔的河面笼罩在薄雾中,对岸的景物影影绰绰。
码头上停泊着几艘早起的渔船,船夫正在整理渔网,一切看起来平静如常。
风隼安排的接应之人早已等候在路旁树林中,见他们到来,立刻上前禀报。
“大人,上官姑娘。渡口内外已排查过数遍,暂未发现大规模伏兵迹象。风隼大人带人分散隐藏在芦苇荡和码头货栈中。”
萧止焰勒住马,锐利的目光扫过整个渡口地形。
“周侍郎的押运队伍到哪里了?”
“按行程,约莫还需一个半时辰方能抵达。”
萧止焰抬眸看了看天色:“时间还早。传令下去,所有人保持隐蔽,没有我的命令,不得妄动。”
“是!”
众人依令分散隐藏起来。
萧止焰与上官拨弦则选了一处地势稍高、能俯瞰大半渡口的废弃望楼,作为临时指挥之所。
时间在等待中缓缓流逝。
河面上的雾气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码头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吆喝声、交谈声、船只靠岸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喧闹而富有生机。
然而,在这片喧嚣之下,隐藏着无形的杀机。
上官拨弦屏息凝神,仔细观察着渡口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一丝异常。
她的目光掠过那些搬运货物的脚夫、叫卖的商贩、等待渡河的旅客……
忽然,她的视线在几个蹲在河边清洗箩筐的“农人”身上顿住了。
那几人看似在忙碌,动作却显得有些僵硬,眼神也不像寻常农夫那般浑浊,反而时不时警惕地扫视四周,尤其关注通往渡口的官道方向。
更让她心生警惕的是,其中一人的裤脚处,隐约露出了一截与粗布衣衫极不协调的、质地精良的黑色靴帮!
“止焰,你看河边那几人。”她低声提醒。
萧止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眼神一凝。
“手脚皮肤不像常年劳作之人,眼神太过警醒……”他冷哼一声,“藏头露尾,必是玄蛇先行混入的探子。”
他并未打草惊蛇,只暗中打了个手势,让附近的影守重点监视那几人。
日头渐渐升高,已近午时。
渡口愈发热闹,但那股潜藏的紧张气氛也愈发明显。
官道方向,隐隐传来了车马辚辚之声!
押运队伍来了!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萧止焰握紧了手中的剑柄,上官拨弦也扣住了几枚银针。
然而,就在押运队伍的前锋即将进入渡口范围时,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突然从渡口上游约百丈处的河堤传来!
紧接着,是人群惊恐的尖叫和哭喊!
只见那段河堤竟被炸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浑浊的河水如同脱缰的野马,奔腾着冲向地势较低的渡口区域!
“不好!他们炸堤了!”萧止焰脸色骤变!
河水汹涌而至,瞬间淹没了部分码头和道路,人群惊慌失措,四散奔逃,场面顿时陷入极度混乱!
而押运队伍的前锋,正好被暴涨的河水和混乱的人群阻挡,进退维谷!
“他们的目标不是劫掠,是制造混乱,拖延时间,甚至……毁掉军费!”上官拨弦瞬间明白了玄蛇的狠毒意图!
在如此混乱的水势和人群中,沉重的银车极易陷入泥泞或倾覆!
“风隼!带人稳住队伍,协助疏散百姓!其余人,随我去抓老鼠!”萧止焰当机立断,声音透过内力传遍四周。
他身形一动,已如苍鹰般从望楼扑下,直冲向之前发现可疑“农人”的河岸方向!
上官拨弦紧随其后,同时目光飞快扫视混乱的现场,寻找可能存在的指挥者或放信号之人。
那几名“农人”见势不妙,立刻丢弃箩筐,抽出隐藏的兵刃,试图趁乱向芦苇荡深处逃窜!
“哪里走!”萧止焰剑光如练,瞬间拦住两人去路。
风隼带领的影守也从隐蔽处杀出,与那些伪装者战在一处。
刀剑碰撞声、呼喝声在混乱的渡口显得格外刺耳。
上官拨弦并未直接加入战团,她站在稍高处,冷静地观察着。
炸堤需要引信和时机,操作者必定在附近,而且需要视野开阔的地方……
她的目光猛地锁定在渡口对面,一间临河而建的二层茶楼!
那茶楼位置极佳,可俯瞰整个渡口!
而此时,茶楼二楼的窗口,一个身影正悄然向下张望,见混乱已成,似乎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缩回身子。
就是他了!
上官拨弦不再迟疑,身形如燕,在混乱的人群和屋顶上几个起落,迅速向对岸茶楼逼近。
萧止焰也注意到了她的动向,一剑逼退眼前之敌,对风隼喝道:“这里交给你!”
随即也向茶楼方向追去。
茶楼二楼雅间。
一个身着绸衫、作商人打扮的中年男子,正匆忙收拾桌上一套精巧的铜管机关,显然那就是引爆河堤的工具。
他听到窗外衣袂破风之声,脸色一变,猛地推开后窗,就想跳窗逃走!
“还想走?”
清冷的女声响起,同时数道寒芒破空而至,精准地封住了他周身大穴!
中年男子身体一僵,保持着推窗的姿势,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