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卒有怨言,谓‘朝廷弃我’,偶见‘赤蛇’徽记暗中流传……”
赤蛇徽记!
玄蛇的触角,竟然已经伸到了边境军队之中?!
这哗变,恐怕并非简单的军饷问题!
她抬起头,与萧止焰目光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惊心动魄的猜测。
玄蛇的“地龙”行动,恐怕……已经开始了!
“赤蛇徽记……”
这四个字如同冰水,浇透了萧止焰与上官拨弦的脊梁。
边境小股哗变,竟与玄蛇标记牵扯不清!
这绝非简单的军饷迟滞引发的骚动,而是玄蛇“地龙”行动在军中的一次预演,一次试探!
“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萧止焰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茶盏哐当作响,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凛冽杀意。
上官拨弦指尖捏着那封军报,指节泛白。
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库银、血蜜、蛊兽、神秘信筒、断蛇符号……最终与这边境的“赤蛇徽记”串联起来。
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惊的轮廓逐渐清晰。
“库银为饵,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掩护炼制蛊兽。”她声音低沉而迅疾,“更深的目的,或许正是为了拖延军费,制造边境空虚与动荡,为他们策动兵变创造条件!那批失窃又找回的库银,甚至可能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让我们以为危机解除,实则真正的杀招,已在边境酝酿!”
萧止焰瞳孔骤缩。
好一招连环计!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利用库银失窃吸引朝廷全部注意力,暗中在边境利用军费问题煽风点火,甚至可能已经与突厥有所勾结!
若边境大军真的生出大乱,后果不堪设想!
“必须立刻派人,携充足军饷与朝廷安抚之意,火速前往边境!”萧止焰斩钉截铁,“不仅要稳定军心,更要揪出军中玄蛇内应,将其连根拔起!”
他看向上官拨弦,眼神复杂:“拨弦,此事关系国本,我……”
“我明白。”上官拨弦打断他,清澈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边境情况未明,玄蛇手段诡谲,你需要我在旁。”
她不仅是查案的高手,更是医术毒术大家,有她在,应对边境可能出现的毒物、疫病或是玄蛇的阴招,方能多几分把握。
萧止焰深深地看着她,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重重一声:“好!”
事态紧急,刻不容缓。
萧止焰立刻进宫面圣,陈明利害。
皇帝闻知边境哗变竟与玄蛇有关,又惊又怒,当场颁下密旨,任命萧止焰为钦差,上官拨弦协同办案,全权处理边境军务及清查玄蛇事宜,并调拨第二批军费及犒赏物资,由其即刻押运前往。
同时,严令兵部、户部协同,不得有误。
从宫中出来,萧止焰立刻着手准备。
钦差仪仗、护卫军队、押运民夫、粮草物资……千头万绪,都需要在极短时间内安排妥当。
上官拨弦则回到别院,开始准备远行所需。
各种常备及应对奇毒蛊虫的特殊药物、银针、简易的验毒工具、以及那本至关重要的《天工秘录》和龟甲罗盘,皆需随身携带。
阿箬得知她要远行边境,忧心忡忡,却也知道事关重大,只能默默帮她收拾行装,不住地叮嘱:“姐姐,边关苦寒,又兵凶战危,你一定要万分小心……”
墨玉似乎也感受到离别的气氛,不安地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细声叫着。
上官拨弦弯腰将它抱起,轻轻抚摸着它柔软的毛发,心中亦是不舍。
“阿箬,我不在时,别院就交给你了。照看好墨玉,也……照顾好自己。”她轻声嘱咐,“若有急事,可去寻苏玉树或岐国公世子相助。”
“姐姐放心,阿箬晓得。”阿箬红着眼圈点头。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上官拨弦警觉地望去,只见墙角人影一闪,竟是萧聿偷偷摸摸地探出头来。
“上官姐姐!”他压低声音,快步跑过来,脸上带着焦急和担忧,“我听说大哥要去边境了?你、你也要去吗?”
上官拨弦看着他跑得通红的脸蛋和澄澈的眼睛,心中微暖,点了点头:“嗯。”
萧聿顿时急了:“那边正在打仗,听说还有坏人捣乱!太危险了!上官姐姐,你能不能劝劝大哥,别去啊?或者……或者你别去!”
看着他真情流露的担忧,上官拨弦放缓了语气:“聿儿,有些事,必须要有人去做。你大哥身负皇命,职责所在。而我……不能让他一个人去冒险。”
萧聿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沮丧地低下头,小声嘟囔:“我知道……你们都嫌我小,帮不上忙……”
上官拨弦心中一动,想起他之前偷偷送来的那些书籍图纸,虽然稚嫩,却是一片赤诚。
她柔声道:“谁说你帮不上忙?你留在长安,帮我们看顾好家里,留意京中动向,便是极大的帮助了。”
萧聿猛地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上官拨弦肯定道,随即又正色警告,“但你要答应我,万事量力而行,绝不可擅自冒险,更不能让你大哥和父亲母亲担心,知道吗?”
萧聿用力点头,像接到了什么了不起的重任。
“上官姐姐放心!我保证乖乖的,帮你们看好家!”
看着他重新振作起来的样子,上官拨弦笑了笑,心中却并未完全放松。
这孩子心思活络,只盼他真的能安分些。
萧聿又塞给她一个小布包。
“这里面是我偷偷攒的一些伤药和金疮药,听说边境缺医少药,姐姐带着以防万一。”
上官拨弦接过,心中感动:“谢谢聿儿。”
送走萧聿,上官拨弦继续整理行装。
她将那个完好的黄铜信筒也放入随身行李中。
边境情况复杂,或许有机会能找到解开它的线索。
夜幕降临前,萧止焰处理完公务回到别院。
他同样是一身风尘,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凝重。
“都已安排妥当,明日卯时出发。”他对上官拨弦道,声音有些沙哑。
上官拨弦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你也需休息片刻,明日路途遥远。”
萧止焰接过茶盏,指尖与她微微触碰,两人目光交汇,皆看到彼此眼中的牵挂与坚定。
“此去边境,不比在京中。”萧止焰饮了口茶,低声道,“玄蛇在暗,我们在明,危机四伏。拨弦,我……”
“我既决定同去,便早有准备。”上官拨弦平静地打断他,“无论前路如何,你我同行。”
她的话语简洁,却带着磐石般的决心。
萧止焰心中激荡,放下茶盏,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
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一个充满力量与温度的拥抱。
上官拨弦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将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听着他有力而稍显急促的心跳。
窗外,最后一抹晚霞也被夜幕吞噬,星子渐次亮起。
次日,天光未亮。
京都北门之外,已是人马肃立,火把通明。
钦差仪仗赫然在列,精锐禁军盔明甲亮,押运着满载银箱和粮草物资的马车,绵延如长龙。
萧止焰一身钦差官服,外罩玄色披风,端坐于骏马之上,面容冷峻,不怒自威。
上官拨弦则作寻常医女打扮,戴着帷帽,与几名太医署选派随行的医官一同,坐在队伍中段的一辆青篷马车内。
阿箬抱着墨玉,与苏玉树、李瞻等人站在送行的人群中,不住挥手。
墨玉在她怀里不安地扭动,碧蓝的眼睛望着上官拨弦的方向,发出细弱的叫声。
“出发!”
随着萧止焰一声令下,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
队伍如同苏醒的巨蟒,开始蠕动,踏着清晨的寒露,向着北方,向着那片未知的烽火与阴谋之地,迤逦而行。
车轮滚滚,马蹄嘚嘚。
上官拨弦掀开车帘一角,回望那渐行渐远的、巍峨的长安城廓。
晨曦为这座巨大的城池勾勒出金色的轮廓,繁华依旧,却不知内里隐藏着多少暗流汹涌。
她放下车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离愁与隐隐的不安,目光变得坚定而锐利。
边境,我们来了。
玄蛇,我们来了。
队伍行进速度不慢,但边境路远,非一日可达。
沿途经过城镇村庄,皆由当地官员接待,补充给养。
萧止焰并未过多停留,处理完必要公务便催促上路。
他深知,早一刻到达边境,便多一分稳住局面的希望。
上官拨弦在车中也不得闲。
她一边观察沿途地貌风物,一边反复研究那黄铜信筒和“库银为饵”的纸条,试图找出更多线索。
偶尔队伍休整时,她也会下车,为一些随行兵士或途中遇到的、患有疑难杂症的百姓诊治,其精湛医术很快便在队伍中传开,赢得了不少尊敬。
萧止焰将她的辛劳看在眼里,心中疼惜,却知劝她不住,只能命人多加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这日午后,队伍行至一处名为“黑风隘”的险要山口。
两侧山崖陡峭,怪石嶙峋,中间通道狭窄,仅容两车并行。
山风穿过隘口,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更添几分肃杀之气。
“大人,此地地势险要,易于埋伏。”风隼策马靠近萧止焰,低声提醒。
萧止焰抬眸,锐利的目光扫过两侧寂静的山林,点了点头:“传令下去,全军戒备,加速通过!”
命令传达,队伍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护卫们纷纷握紧了兵刃,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上官拨弦在车中也感受到了异样,她悄悄将帷帽掀起一些,目光透过车窗缝隙,观察着外面的情况。
就在队伍前锋即将完全通过隘口之时——
“咻——啪!”
一支响箭带着凄厉的尖啸,猛地从左侧山崖射向天空,炸开一团红色的烟雾!
是信号!
“敌袭!保护钦差!保护银车!”风隼厉声高喝!
刹那间,两侧山林中喊杀声四起!
无数身着杂乱服饰、手持兵刃的匪徒如同潮水般涌出,向着押运队伍疯狂冲杀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