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清楚自家世子的脾气,留着孙安宁,必有别的用途,随手便将长剑收回。
孙安宁以为浮生怕了,得意一笑,“本姑娘亲自进去给她薛柠赔不是,是她的福分。”
“他不敢杀,我来杀!”
孙阿宁人还没走进长乐宫,便被突然冲出来的宝蝉狠狠打了一耳光。
宝蝉气喘吁吁地还要再打,却被浮生拦腰抱住,“宝蝉,你先冷静。”
宝蝉怒不可遏,眼中发红,“浮生,你放开我,她差点儿害死姑娘,我要杀了她给姑娘出气!”
“呵呵。”孙安宁捂着脸,同样怒火中烧,看了一眼四周看热闹的人,想到什么,指着宝蝉的鼻子破口大骂,“你那个姑娘早不知被男人糟蹋成什么样了,你还好意思打我?有这功夫,不如找大夫给你家姑娘验验身子去罢!”
不远处的走廊里,围着几个还未出宫的女子。
苏蛮与卫枕燕也在其中。
听到这些腌臜话,众人脸色微变。
宝蝉一愣,反应过来,又是一耳光扇过去。
孙安宁没躲开,两颊火辣辣的疼。
“贱人,跟你那个主子一样,下贱!”
她反手想打回去,却被浮生用刀鞘按住了肩膀。
挣扎了几下,没挣开。
形势比人强,她也没逞能,嘴角紧抿着,“让开!”
宝蝉咬了咬唇,恨不得抓烂孙安宁的脸,“我让你胡说!”
“我怎么胡说了?”孙安宁索性破罐子破摔,嗤笑道,“我早早让人打晕了你们主仆,将你家姑娘与一个男人关在了延禧宫里,那么长时间,她一个昏迷的女人,你说她能做什么?虽然那男人已经被烧死了,没人可以作证,但那么长时间,薛柠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不配做李世子的妻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眼看孙安宁越说越离谱,孙正清老脸都吓白了,“孙安宁,你给我闭嘴!”
孙安宁跺了跺脚,“爹,你让我说!我说的都是真的!”
孙正清恨不得捂住女儿这张烂嘴,可这孩子平日里早被他宠坏了,这会儿竟也管不住!
“你你你!”
宝蝉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孙安宁咬紧牙关,满脸得意,一把推开宝蝉,意欲大步往里走。
可她的腿刚迈进长乐宫门槛儿,就感觉有人突然在她肩膀处拍了一下。
那力道不重,却让她无法动弹。
孙安宁羞恼地回过头,陡然间,看见另一张冷峻无双的脸。
男人高眉深目,身姿挺拔,身上弥漫着说不出的寒意,一袭绯红官袍虽然狼狈,却给他本就郎绝独艳的清逸俊脸增添了几分说不出的魅惑。
孙安宁一时讶异,忍不住噤了声。
苏瞻抬起两根修长手指,沉冷无情的眼神落在她被雨水浇透的小脸上。
矜贵,高冷,又高不可攀。
孙安宁登时露出个委屈可怜的笑,“苏……苏大人,你怎么来了?”
“滚开。”苏瞻没耐心听她说什么,一个凌厉又威赫的目光便让她挪开了身形。
孙安宁抚了抚压抑的胸口,看着苏瞻往里走进的背影,觉得奇怪极了。
不是说,苏大人不喜欢薛柠这个义妹么?
怎的,今儿却主动来瞧她?
那贱人到底有什么魅力,让李世子与苏世子两个这么优秀的男人都为她折腰?
“苏世子!请留步!”
浮生与宝蝉见苏瞻走到薛柠休息的暖阁门口,忙将人拦住。
苏瞻掀起冰冷沉黑的眸,面无表情道,“让开。”
浮生一怔,这一声低哑却醇厚的嗓音,让面前之人散发着久居高位的强大气场。
而此时的苏瞻,不过是刑部侍郎,又二十出头,那般可怕的森冷气质是如何突然来的?
浮生回过神来,沉着脸道,“我家世子不在,我家少夫人不方便与苏世子见面。”
苏瞻顿了顿,我家少夫人几个字好似一把钝刀,狠狠刺进他心底。
他眯起眼睛,喉头发紧,嘶哑道,“我是她阿兄,前来探病,谁能拦我?”
宝蝉愣了愣,小心翼翼觑苏瞻一眼。
世子今儿吃什么药了?怎么这么奇怪?
以前姑娘生病,世子最怕姑娘麻烦他,恨不得日日不回府,今儿竟会自动来探望姑娘?
是世子自己要来的,还是江夫人逼世子来的?
苏瞻没理会浮生,让墨白将人拦住,自己推门走进了暖阁。
萧淑妃爱香,长春宫里处处都是馥郁的香气。
小巧精致的暖阁里,轻纱幔帐,层叠垂落。
那张不大的填漆架子床上,躺着他朝思暮想的人。
当初她死得惨,被他从废墟里挖出来时,只剩下一具被烧得焦黑的骸骨。
他赶到老宅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上。
但现下,睡在锦衾中的女子,脸颊红润,扉颜腻理,乌发如云,是活生生的。
苏瞻在暖阁里站定,窗外雨声淅淅沥沥,仿佛落进了他心里。
薛柠死后,他无数次希望时间倒流,老天爷能给他一次赎罪的机会。
可这机会当真来临时,他又生出几分近亲情怯的胆怯来。
他一时没敢靠得太近,整个人都紧绷着,总害怕这是一场梦。
他挪动僵硬的双腿,走到床边坐下。
薛柠白皙的小手就放在被子外。
睡得很安静,只两条柳叶弯眉轻轻蹙着,浓长卷翘的睫毛仿佛蝴蝶的翅膀,在她粉光若腻的眼睑下投下两道漂亮阴影,挺鼻,红唇……娇柔漂亮的瓷白小脸儿,娇嫩得能滴出水来,这是薛柠,是才十七岁的薛柠。
他恍惚间松了口气,又怔怔地盯着那只手。
想到什么,抬起自己的手背,飞快触碰了一下她的。
只这一个小小动作,仿佛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
好在那只小手是有温度的……又滑又嫩……是活人的手……不是梦。
他一时愉悦起来,嘴角微微勾起。
薛柠感受到有人摸了一下她的手背,还以为是阿澈回来了,习惯性咕哝一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男人俯身来抱她。
她疑惑地睁开眼,看见了坐在床边的苏瞻。
“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