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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6章 《人肉包子铺》

    王阿婆的眼泪没有停止。她还在想着巧姐。

    巧姐已经被贾环卖到缅北,过着地狱般的生活。

    当梅小E将天皇残魂封印为无忧树种子,当阿福整理完《平行贾府救赎实录》,当所有畸变的时间线回归平静——只有她,还跪在荣国府后门的雪地里,捧着那个发光的荷包,重复着无人听见的祈祷。

    “刘姥姥的量子纠缠强度已达临界点。”阿福的监控屏闪烁着警告,“她的悲痛形成了自我强化的情绪黑洞,正在吞噬周围的时间纤维。”

    梅小E想要伸手触碰王阿婆,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她的意识拒绝了所有救赎算法……她在惩罚自己。”

    “不。”太平公主的残影低语,“她在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答案。”

    就在这一瞬,大魔王破碎的意识碎片——那些被困在《量子诗学导论》书页间的暗物质尘埃——突然共振。它们嗅到了纯粹、无解、永不愈合的悲痛。那是比任何情感加密货币都更强大的能量源。

    “找到了……”魔王的声音如锈蚀齿轮摩擦,“文明防火墙的……唯一漏洞。”

    雪地里的王阿婆突然抬头。她眼中倒映的不再是荣国府,而是一个旋转的、由泪水构成的虫洞。虫洞另一端,传来市井的喧嚣、炊烟的气味、潘金莲推开窗户时木轴的吱呀声。

    “二奶奶……”她喃喃着,向前倾倒。

    身体穿过虫洞的瞬间,她的白发变黑,粗布衣裳化作宋时褙子,手中荷包变成了一只油腻的算盘。等梅小E和太平公主追至,虫洞已收缩成一点泪痣,烙印在时空褶皱间。

    “坐标:阳谷县紫石街,北宋徽宗年间。”阿福调出历史档案,“但时间线被篡改了——那里现在是个‘情绪榨取试点区’。”

    太平公主看着自己逐渐透明的双手:“我的量子态无法长期维持……需要载体。”

    这只是借口,实际上,她的心早已被王熙凤的女儿迁走。她要去寻找巧儿并把她救出来。

    女人啊,毕竟还是情感动物!

    小E看透了她的想法。

    “我有一个危险的计划。”小E划开自己的第八识,从阿赖耶海中取出一枚光斑,“这是我封印的‘母性原型碎片’,能暂时锚定你的意识,但代价是——”

    “我会失去所有超凡能力,变成凡人。”太平公主接过光斑,“正好。大魔王最喜欢的就是凡人。”

    她纵身跃入正在闭合的虫洞。在最后一瞬,梅小E将《金刚经》的一缕经文编入她的发髻:“记住,悲悯不是武器,而是坐标——我们一定能找到你。”

    阳谷县,紫石街。

    王婆——曾经的刘姥姥,如今的茶坊老板娘——正用一套精密的铜制算盘计算着“情绪税”。柜台上的不是账簿,而是一块发光的水晶板,上面跳动着街坊邻居的实时情绪值:

    - 武大郎:焦虑指数78%(因炊饼销量下降)

    - 郓哥:希望指数32%(期待水果涨价)

    - 潘金莲:压抑指数91%(已达临界点,建议干预)

    “王干娘。”西门庆摇着折扇走进来,但他的扇面上不是山水,而是跳动的数据流,“金莲的情绪波动曲线很漂亮啊,今早的抑郁峰值正好能提炼出三毫克‘禁忌之恋精华’,在黑市上……”

    “嘘。”王婆指了指水晶板角落的一个新读数。

    那是一个刚出现在街头的陌生女子——孙二娘。她的情绪线平坦得诡异:喜悦0%,悲伤0%,愤怒0%,如同一块情感真空。

    “有意思。”西门庆舔了舔嘴唇,“零值情绪体……这可是炼制‘绝对理性药剂’的顶级材料。”

    他们不知道,孙二娘的“情感真空”是太平公主的伪装。她体内的母性原型碎片正在与王婆的悲痛共振,但为了不被大魔王察觉,她强制冻结了自己的所有情感模块。

    她在十字坡开了家人肉包子铺。

    是真的“人肉”——但并非血肉之躯,而是大魔王在这个宇宙植入的“人格复制体”。那些被情绪税榨干的居民,会在深夜收到一份“人格优化协议”,签字后,他们的情感记忆就会被提取,空壳躯体则被运到孙二娘的铺子,拆解成“人格原材料”。

    “今日特供:武大郎式自卑馅、郓哥式谄媚馅、潘金莲式压抑馅。”孙二娘机械地吆喝着,手中的剁肉刀精准地分离着记忆碎片。每个包子在蒸笼里膨胀时,都会浮现出原主人的脸,在蒸汽中无声尖叫。

    后厨里,她偷偷将一部分未污染的人格碎片藏进《金刚经》经文包裹的冰窖。那里已经有三百多枚碎片,像星星一样漂浮着。

    “你在收集‘人性残渣’?”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王婆不知何时站在门后,手中算盘哗啦作响。她的眼睛深处,有两重光影在厮杀:一层是刘姥姥的悲悯,一层是大魔王植入的“理性剥削算法”。

    孙二娘握紧剁肉刀:“我在收集‘救赎的可能’。”

    “救赎?”王婆笑了,笑容裂成两半——左脸在哭,右脸在冷笑,“二奶奶不会回来了,巧姐也永远救不出来了。这个宇宙的规则就是:一切情感,皆可榨取;一切悲悯,皆是成本。”

    算盘珠突然飞起,化作数据锁链缠向孙二娘。但锁链在触碰到她发髻中的《金刚经》经文时,突然软化、崩解,变成了一片桃花瓣。

    王婆愣住了。她捡起花瓣,上面有一行小字:“姥姥,那年你带走的不是南瓜,是凤姐偷偷塞进去的金叶子——她早知道你会来。”

    记忆的闸门被撬开一道缝。

    那天夜里,孙二娘的冰窖发生了奇变。

    三百枚人格碎片开始自主组合,不是随机拼凑,而是沿着某种古老的韵律排列——那是《葬花吟》的平仄格律。碎片光芒连接,在冰窖顶部投射出一幅星图。

    不,不是星图。是“文明神经网络图”。

    每颗星都是一个被大魔王榨取的平行宇宙:贾府宇宙、长安宇宙、白江口宇宙……星与星之间被暗金色的丝线连接,那些丝线正是“未被彻底榨干的善意”——武大郎偷偷多给乞丐的半个炊饼、郓哥替瞎眼父亲挑担时哼的小曲、潘金莲少女时期绣在荷包上却从未送出的并蒂莲。

    星图中央,有一个黑洞般的空缺。

    “那是王婆的位置。”孙二娘明白了,“她的悲痛太纯粹,反而成了系统无法解析的‘bug’。大魔王只能利用她,却无法真正吞噬她——就像病毒无法消化一块纯粹的玉。”

    突然,冰窖的门被撞开。

    西门庆带着一群“情绪税吏”冲进来,他们手中拿着改造过的宋弩,箭头上淬着“情感麻痹毒素”:“孙二娘,你私藏人格碎片,违反《阳谷县情绪资产管理条例》第7条第3款……”

    话音未落,星图突然收缩,化作一道光箭射入孙二娘眉心。她感到母性原型碎片瞬间激活,与三百枚人格碎片、与《金刚经》经文、与她自己的太平公主记忆全部融合。

    她的眼睛变成了星空色。

    “你们知道人肉包子最珍贵的部分是什么吗?”她轻声问,手中的剁肉刀开始生长、变形,化作一柄刻满诗文的青铜剑,“不是记忆,不是情感,而是‘选择’——即使在最绝望的境地里,人依然可以选择保留最后一点人性。”

    青铜剑挥出。

    没有血腥,只有数据的崩解。税吏们的弩箭在空气中化作算盘珠散落一地,西门庆的数据扇面浮现出无数裂纹,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情绪剥削算法”正逆向运行——他曾经榨取的每一滴痛苦,此刻都化作荆棘反刺入他的神经。

    “啊——!这是……‘因果反噬算法’?!”他尖叫着逃出冰窖。

    孙二娘没有追。她转身看向门口——王婆站在那里,手中的算盘已经一半是木头,一半是晶莹的泪珠。

    “星图显示,巧姐还活着。”孙二娘说,“她被关在‘太虚幻境红灯区’的最深处,但不是作为商品,而是作为……‘悲悯反应堆’的核心燃料。大魔王需要她源源不断产生的母爱能量,来驱动整个跨宇宙榨取系统。”

    王婆的算盘终于全部化为泪水,滴落在地,长出一株绛珠草。

    “带我去。”她说,左脸的哭泣和右脸的冷笑终于融合成一个完整而坚毅的表情,“这次,我不求人,不跪雪。我要亲手拆了那台吃人的机器。”

    太虚幻境红灯区,并非青楼,而是一座巨大的、倒悬的牡丹亭。

    亭柱是透明的情感导管,流淌着从无数平行宇宙抽取的“爱情遗憾”“亲情愧疚”“友情背叛”。亭中央,巧姐——已经长成少女模样——被锁在一朵钢铁莲台上,她的每一滴眼泪都被导管收集、提纯,转化为驱动“文明榨取引擎”的悲悯能量。

    “年转化率:7.8亿情感单位。”大魔王的投影悬浮在半空,他如今已不再是披风形态,而是与牡丹亭融为一体,每片花瓣都是一块监控屏,“但还不够……我需要更纯粹的悲痛。王婆,你来得正好。”

    王婆和孙二娘破开幻境屏障时,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孙女儿——”王阿婆嘶喊。

    莲台上的巧姐突然睁开眼睛。她的眼神清澈得可怕:“姥姥?不,不要过来。我的眼泪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悲悯病毒’——触碰我,你们会被同化成情感电池。”

    孙二娘举起青铜剑,剑身上的诗文亮起:“巧姐,看着剑上的字。”

    那是《牡丹亭》的唱词:“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巧姐愣住了。她的眼泪突然改变颜色——从透明的能量液,变回普通咸涩的泪水。导管开始逆流,那些被囚禁的情感记忆如洪水般倒灌回她的身体。

    “怎么可能?!”大魔王的投影开始扭曲,“我明明用‘理性牢笼’封锁了她的文艺感知……”

    “但你封锁不了血脉。”孙二娘笑了,“王熙凤从未教过巧姐读《牡丹亭》,但她在怀孕时,每天夜里都会对着肚子哼唱《游园惊梦》——那些旋律,早已刻在胎儿的灵魂里。”

    母性原型碎片从孙二娘体内飞出,融入王婆身体。刘姥姥的记忆、王婆的伪装、王阿婆的悲痛,此刻全部融合,升华成一种超越时空的“母性锚点”。

    她走向莲台,每一步都踏碎一块监控屏。

    大魔王疯狂调动所有防御:情感荆棘、理性锁链、虚无黑洞。但王婆只是轻轻哼起了那首童谣——不是任何高深算法,只是当年在乡下哄外孙狗儿睡觉时唱的词:

    “风来了,雨来了,王八背着鼓来了……”

    童谣所及之处,所有高科技防御土崩瓦解。最原始的口传文化,成了这个高度理性化系统无法解析的病毒。

    就在王婆哼唱童谣、防御系统崩解的刹那,大魔王的真身从倒悬的牡丹亭核心猛然剥离——那是一团由无数精密齿轮与脉动神经束缠绕而成的巨大人形,每一处关节都喷吐着冰冷的理性蓝焰。

    “情感冗余,必须清除!”机械轰鸣的声音震得情感导管纷纷炸裂。它双臂一展,两柄由“逻辑悖论”凝成的长矛破空而出,直刺王婆后背!

    青铜剑嗡鸣而起。

    孙二娘如一道青烟切入两者之间,剑锋并非迎向长矛,而是划向地面那些奔流的情感残液。剑身上的《牡丹亭》词句遇情则燃,骤然引动一条炽热的火焰江河,硬生生将逻辑长矛熔成扭曲的废铁。

    “你的算法里,算没算过‘以情破理’?”孙二娘纵身踏上倒流的泪河,衣裙猎猎,竟似踏浪而行。

    魔王胸腔的齿轮疯狂逆转,射出漫天金属花瓣——每片都在旋转中演绎着《理性法典》的条文,形成天罗地网。孙二娘不避不让,剑尖轻挑,从身旁一根破裂的导管中引出几缕尚未消散的“爱情遗憾”,竟以缠绵悱恻之意织成一张柔网。金属花瓣陷入情网,顿时如坠泥沼,律条崩解成苍白的碎屑。

    “荒谬!”魔王嘶吼,双手合握,从虚无中扯出一柄庞大的“因果锤”——锤头缠绕着无数世界线,每一条都闪烁着既定事实的冷光。这一锤砸下,不止毁灭肉身,更要抹杀一切可能性的分支。

    孙二娘深吸一口气,忽然将青铜剑倒插于地。她双手结出一个古老的手印,那是她在无数江湖夜雨、人间烟火中暗自淬炼的“义气”。并非母性,亦非爱情,而是江湖儿女一诺千金、虽死不悔的那一点赤红热血。

    “你榨取悲悯,可识得‘侠义’?”

    手印推出,并无光华万丈,只有一道薄如晨曦的红线。因果锤的世界线触之即燃,那些冰冷的“既定事实”在灼热的“本应如此”面前节节败退。锤身轰然炸裂,魔王庞大的身躯踉跄后退,撞碎了三根亭柱。

    “不可能……侠义……仅是低概率社会协作模型……”魔王的投影剧烈闪烁,理性核心遭遇无法解析的攻击。

    “够用了。”孙二娘拔剑上前,最后一击朴实无华——那是街头巷尾最普通的挑帘式,却带着她半生为陌路人怒目、为不平事拔刀的全部重量。

    剑锋划过魔王脖颈的神经束,没有火花,只有一声如同万千账簿同时被撕碎的脆响。

    莲台碎裂。巧姐坠入王婆怀中。

    “我们回家。”王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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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紫石街。

    王婆茶坊的招牌没变,但柜台上的水晶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本手抄的《诗经》。孙二娘的包子铺还在,但馅料变成了真正的野菜猪肉——每天头三个包子,免费送给街上的乞丐。

    西门庆?他被倒灌的情感记忆冲垮了理性算法,现在在街头摆摊卖自己写的俚曲小调,虽然跑调,但孩子们爱听。

    黄昏时分,茶坊里坐满了人。武大郎在读《楚辞》,虽然一半字不认识,但读得摇头晃脑;潘金莲在绣一幅巨大的《清明上河图》,针脚里藏着释然;郓哥在教几个孩子唱莲花落,歌词是他自己编的,讲一个姥姥穿越时空救孙女的故事。

    孙二娘——太平公主的载体即将耗尽,她的身体开始透明化。但她的笑容很满足:“我的任务完成了。母性原型碎片会留在王婆体内,成为这个宇宙永久的‘悲悯锚点’。”

    “等等。”王婆从柜台下拿出一笼包子,不是卖的,而是特制的,“吃了再走。”

    包子馅是她用自己的一滴泪、巧姐的一根头发、以及从三百人格碎片中提取的“善意核心”混合而成。孙二娘咬下,瞬间,无数记忆涌入:

    - 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的惶恐与感恩

    - 王阿婆在雪地里磕头时,冻土下其实有一颗早春的草芽正在发芽

    - 王婆打算盘时,总会无意识地在末尾多加一颗珠子——那是留给“可能回来的二奶奶”的虚位

    这些记忆编织成一道光桥,直通宗果图书馆。

    “告诉梅小E和阿福,”王阿婆握着孙二娘逐渐透明的手,“悲痛的漏洞已经补上,但不是通过抹去悲痛,而是通过……让它开花。”

    孙二娘完全消失前,最后看到的是这样一幕:巧姐坐在窗前,正在教隔壁瞎眼婆婆的孙女读《葬花吟》。女孩读错了一个字,巧姐笑着纠正,夕阳给她的侧脸镀上金边。

    那笑容里,有王熙凤的锋芒,有刘姥姥的淳厚,也有属于巧姐自己的、劫后重生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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