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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柴音:药香剑影

    暮春的青石镇浸在细雨里,青石板路被洗得发亮,沿街的药铺飘出淡淡的艾草香气。乐正寻音背着沉甸甸的药囊,正俯身给街角老丈包扎扭伤的脚踝,指尖翻飞间,白纱布已整齐地缠绕好,还不忘叮嘱:“老人家,这几日别沾凉水,每日辰时来药铺换药,三日便可见好。”

    身后忽然传来轻微刻意的咳嗽声,寻音回头,见身着月白长衫的少年立在雨檐下,手握一柄乌木剑,眼神清亮地望着她。正是柴府最小的公子,柴季恙。

    “寻音姑娘,又在行善积德。”他声音温软,带着笑意。

    寻音直起身,将药囊背得更稳些,唇角弯起:“子愈倒是清闲,身体愈发好了,今日跑到我这来练剑?”

    “我的身子按你开的方子调理已好利索。听闻你今日镇上义诊,特来看看。”柴季恙迈步走近,将手中的油纸伞递过去,“雨虽不大,淋久了也伤身。”

    伞面撑开,挡住了细密的雨丝,也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这是战争结束后的第三个年头。京泽的硝烟早已散尽,乐正将军府的赫赫战功被载入史册,柴府的权势依旧稳固,可这对年轻人,最后选择留在青石镇,守着一方药铺,一片山水,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谁也想不到,如今这个素衣沾露、指尖染药香的医女,竟是当年在边关阵前救死扶伤、研制出敌国“牵机毒”解药的乐正将军府小姐;更没人知晓,那个看似弱不禁风、总跟在医女身后的白衣公子,是柴府最小的公子,曾凭一己之力潜入敌营传递军情,虽因体弱未能驰骋沙场,却衷以一腔热血支援前线。

    他们的缘分,早在多年前的青石镇便已注定。那时乐正寻音还未认祖归宗,采完药回来的路上捡回了落难的柴季恙。

    那几日,乐正寻音悉心照料着柴季恙。她每日上山采药,回来后熬药、换药,闲暇时便坐在他床边看书,偶尔会给他讲青石镇的趣事,讲后山的草药习性。柴季恙身子虚弱,大多时候只能躺着,却总爱静静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他发现,这个看似清冷的姑娘,内心藏着无尽的温柔。她会给受伤的小动物包扎伤口,会给镇上的孤寡老人义诊,会在深夜独自对着星空发呆,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相处日久,柴季恙渐渐对这个勇敢善良的姑娘动了心。他得知她是战乱中走失的孤儿,靠着从药谷学来的一手医术在青石镇立足,心中更是敬佩。他暗自发誓,等自己伤好,一定要好好保护她,不让她再受半点委屈。

    可命运弄人,寻音寻到父兄认祖归宗,被药谷排外,之后药谷又发生重大变故。彼时柴季恙伤势渐愈,边关急报传来——北狄大举来犯。柴季恙身为柴府公子,虽体弱,却深知家国大义,他赶往边关,也想随兄长们一起为国效力。

    临走前夜,月光皎洁,柴季恙来到乐正将军府门前,看着屋内还在忙碌的乐正寻音,心中满是不舍。“寻音,明日我打算出发去做一件事,不成功不会回来。”

    乐正寻音手中的动作一顿,抬起头,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一路保重。”

    “我会的。”柴季恙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递到她手中,“这是柴家的信物,你拿着。若有危难,可持此玉佩去柴府寻我家里人帮忙。”

    乐正寻音握着冰凉的玉佩,指尖微微颤抖。她看着眼前的少年,他虽体弱,眼神却异常坚定:“你也要保重。”她望着已经离去的背影:“战场凶险,不必强求,活着回来最重要。”

    柴季恙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原来寻音已然猜到他要去哪,将她的话牢牢记在心底。他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夜色中。

    寻音认祖归宗的那天,乐正将军还在边关守城门,只能家里其他长辈陪她把流程走完。

    她终于找到了亲人,可也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当得知边关战事吃紧,父兄都在前线浴血奋战时,她毅然决定,奔赴边关,用自己的医术,为家国尽一份力。所以当柴季恙来与她话别那夜,她也心有打算。

    边关城门上,留守城门的乐正将军看着眼前与亡妻极为相似的女儿,老泪纵横。“孩子,这些年,让你受苦了。”乐正寻音看着眼前的父兄,心中百感交集。“父亲,我虽是女子,却也懂家国大义。我医术尚可,愿跟随柴家兄弟前往前线救治伤员。”她的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乐正将军虽心疼,却也只能点头应允。“好,不愧是我乐正家的女儿。你放心去,父兄会护你周全。”

    就这样,乐正寻音背着药囊,踏上最前线。她没想到,在军营里,竟再次见到了柴季恙。

    彼时,柴季恙正在营帐中帮忙分析军情,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乐正寻音,眼中满是惊喜与担忧。“寻音,你怎么来了?这里太危险了!”

    “我是来当军医的。”乐正寻音放下药囊,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眼神明亮,“家国危难,我不能置身事外。”

    边关的军营,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一批伤兵被抬进来,个个血肉模糊,哀嚎不止。乐正寻音来不及休整,立刻投入到救治中。清洗伤口、缝合、包扎、配药,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从清晨忙到深夜,双手被血水浸泡得发白,眼中却始终带着坚定的光芒。

    看着她坚定的模样,柴季恙心中既敬佩又心疼。他知道,自己劝不动她,只能尽自己所能,护她安全。

    “这位姑娘,手法好生利落!”身旁一位老军医忍不住赞叹。

    寻音抬头,抹了把额角的汗水,笑道:“前辈过奖,只是熟能生巧罢了。”

    乐正寻音每日穿梭在伤员之间,清创、缝合、熬药,常常累得倒头就睡。有时敌军突袭,她还要冒着炮火抢救伤员。而柴季恙,总会在繁忙的军务之余,抽出时间来看她。他会给她带来一些干粮和水,会帮她整理药箱,会在她疲惫时,默默守在她身边,为她挡去不必要的打扰。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事愈发激烈。北狄军队不仅骁勇善战,更阴险狡诈,竟公然在战场上使用了一种奇毒——牵机毒。

    中毒的将士,起初只是四肢无力,随后全身抽搐,经脉寸断,最终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更可怕的是,这种毒无药可解,北狄那边也只是有暂时压制的药丸。短短几日,便有数十名将士因此丧命,军营中人心惶惶。

    寻音看着那些痛苦死去的将士,心中如刀割一般。她深知,若不能尽快研制出解药,前线的伤亡只会越来越大,京泽的防线也可能崩溃。

    “我一定要研制出解药!”寻音在心中默念,随即开始翻阅随身携带的医书,又采集了军营周围的各类草药,日夜不停地进行试验。

    柴季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知道寻音的性子,一旦认定一件事,便会拼尽全力。他能做的,便是默默陪伴在她身边,为她研磨草药,守夜护法,在她疲惫不堪时,递上一碗温热的汤药。

    “寻音,歇歇吧,你已经三天三夜没合眼了。”柴季恙将一碗安神汤放在她手边,语气中满是心疼。

    寻音摇摇头,眼中布满血丝,却依旧专注地看着手中的草药:“不行,多耽误一刻,就可能多一个将士死去。我不能歇。”

    “可你若是垮了,谁来研制解药?”柴季恙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凉刺骨,布满了细小的伤口,那是研磨草药和采摘时留下的,“寻音,保重自己,才能救更多的人。听话,喝了这碗汤,睡一个时辰,我守着你,有任何动静,我立刻叫你。”

    看着柴季恙眼中的担忧与坚定,寻音心中一软,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她接过安神汤,一饮而尽,随后便靠在椅背上,沉沉睡去。

    柴季恙坐在她身边,静静守护着她。看着她疲惫的睡颜,他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为她做些什么,减轻她的负担。

    恰在此时,军营中传来消息,主帅柴仲思想要派人深入敌营,探查北狄军队的兵力部署和粮草囤积地,以便制定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但敌营戒备森严,此行凶险万分,众人皆是面露难色。

    柴季恙得知消息后,立刻找到柴仲思。

    “二哥,弟弟愿往!”他的三哥柴懋不在,否则这趟还真轮不到他冒险。柴懋去寻乐正寻音的哥哥乐正生取炼制牵机毒解药的药材了,已在回来的路上。

    柴仲思看着眼前白皙的少年,皱眉道:“子愈,你身子孱弱,且敌营凶险,此行九死一生,你为何要主动请缨?”

    “我虽体弱,却已熟悉边境地形。更重要的是,寻音日夜操劳研制解药,我虽不能替她分担医术上的事,却愿为前线战事尽一份力,早日结束战争,让她能好好歇歇。”柴季恙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执着的光芒,“请二哥信我,我定能完成任务!”

    柴仲思看出柴季恙眼中的决心,又想起这些日子他在军营中的表现,沉稳可靠,最终点了点头:“好,准你前往。切记,安全第一,若事不可为,即刻返回,我会派人在这个位置接应。”

    “领命!”

    临行前,柴季恙来到寻音的营帐外。此时寻音已经醒来,正在继续研制解药。他没有进去打扰,只是远远地望着她的身影,在心中默念:“寻音,等我回来。”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粗布衣衫,将长剑藏在腰间,在夜色的掩护下,悄然离开了军营,向着北狄的营地而去。

    敌营果然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柴季恙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如同一只灵活的狸猫,潜入了敌营深处。

    他小心翼翼地探查着,将北狄军队的兵力部署、粮草囤积地一一记在心中。就在他准备撤离时,却不慎惊动了巡逻的士兵。

    “有奸细!”一声大喝打破了夜的寂静。

    瞬间,无数火把亮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柴季恙心知不妙,立刻抽出腰间的长剑,与前来围捕的士兵缠斗起来。

    他的剑法不算顶尖,平日里更多的是防身之用。此刻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渐渐体力不支。身上多处负伤,鲜血染红了粗布衣衫,脸色也愈发苍白。

    但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情报带回去!

    他咬紧牙关,凭借着过人的意志力,向外冲去。就在他快晕倒时,身边有一闪一闪的黄绿光芒护着他。

    终于,他冲出了敌营的包围圈,得到支援点援兵接应。一路上,不敢停歇,柴季恙伤口不断流血,体力渐渐透支,好几次都险些晕倒在地,却凭借着顽强的意志,支撑着回到了军营。

    当柴季恙满身是血地出现在营帐门口时,寻音正在进行最后的解药试验。看到他的那一刻,她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快步冲了过去。

    “季恙!”她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声音带着颤抖,“你怎么弄成这样?”

    柴季恙虚弱地笑了笑,从怀中取出染血的布条,递到她手中:“寻音,这是…北狄的兵力部署和粮草地…我…我做到了…”

    说完,他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寻音心中一紧,立刻将他扶到床上,解开他的衣衫,查看伤口。后背的箭伤深可见骨,还在不断流血,身上还有多处刀伤和淤青。她强忍着泪水,取出银针和草药,小心翼翼地为他处理伤口。

    “柴季恙,你这个傻子!”寻音一边为他包扎,一边低声啜泣,“谁让你这么拼命的?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办?”

    或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昏迷中的柴季恙眉头微蹙,喃喃道:“寻音…别怕…我没事…”

    接下来的日子,寻音一边照料柴季恙,一边继续完善解药。有了柴季恙带回的情报,主帅制定了精准的作战计划,同时,柴懋带回的药材,让寻音成功研制出了牵机毒的解药。

    当第一批解药送到伤兵手中,看着他们渐渐恢复体力,军营中一片欢腾。经过数月的浴血奋战,北狄军队终于被击退,京泽边境恢复了平静。

    战争结束后,军营中的将士们陆续返乡。乐正将军看着女儿疲惫却坚定的脸庞,眼中满是欣慰:“寻音,你长大了,不愧是我乐正家的女儿。”

    寻音笑着摇头:“爹爹,女儿只是做了力所能及之事。”

    柴季恙的伤势也渐渐痊愈,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他看着寻音,轻声道:“寻音,战争结束了,你打算回京泽吗?”

    寻音望着远方的天空,眼中带着一丝向往:“京泽虽繁华,却终究不是我心中所愿。我更喜欢青石镇的宁静,那里有青石板路,有熟悉的乡亲,还有……”

    她转头看向柴季恙,眼中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还有我想守护的人。”

    此后,乐正寻音给柴季恙开了个调理身体的方子,让柴季恙在柴府调理好从小的弱病。

    乐正寻音拒绝了父亲让她留在将军府的提议,柴季恙也婉拒了朝廷的高官厚禄。最后他们都没有选择留在京泽,而是在青石镇的街角,开了一家小小的药铺。药铺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门口摆放着几盆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每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乐正寻音便背着药囊,穿梭在青石镇的大街小巷,为乡亲们看诊送药。柴季恙则提着那柄乌木剑,静静地跟在她身后。

    他的剑法依旧不算顶尖,却总能在她需要时,第一时间挡在她身前。有人闹事时,他拔剑威慑;有野兽出没时,他挺身而出;甚至在她爬上山坡采摘草药时,他也会紧紧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护着她。

    青石镇的乡亲们,早已习惯了这道特别的风景。医女乐正寻音背着药囊走在前,柴府四公子柴季恙提着剑跟在后,药香伴着剑影,行走在青石板路上,成了小镇最温暖的画面。

    一日黄昏,夕阳西下,余晖洒在青石板路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寻音坐在药铺门口,整理着刚采摘回来的草药,柴季恙则坐在她身边,为她研磨草药,动作轻柔。

    “季恙,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实现了当初的心愿?”寻音轻声问道。

    柴季恙抬头,看着她眼中的笑意,温柔地回答:“算。我们虽未留在京泽的朝堂之上,却以自己的方式,守护了家国,也守护了彼此。这样的日子,便是我心中最美的归宿。”

    寻音笑着点头,将手中的草药放在石桌上。晚风拂过,带来阵阵药香,也带来了岁月静好的温柔。

    春天,他们一起去后山看桃花,粉色的花瓣落在他们身上,像一场浪漫的雨;夏天,他们一起在院子里乘凉,听着蝉鸣,聊着家常;秋天,他们一起去采摘野果,感受丰收的喜悦;冬天,他们一起围在火炉旁,煮着热茶,看着窗外的雪景。

    有人问柴季恙,放弃京泽的荣华富贵,留在这偏远的小镇,后悔吗?

    柴季恙看着身边的乐正寻音,眼中满是温柔:“不后悔。有她在的地方,便是人间仙境。再说,谁说我们放弃荣华富贵了。”他们一个是乐正将军府嫡女,一个是京泽圈柴府阔少,怎么会没钱。

    乐正寻音听到他的话,忍不住笑意,握住了他的手。

    青石镇的晨雾依旧,药铺的木门依旧每日准时开启。在这座小镇上,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彼此,守护着这座小镇,守护着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幸福。往后余生,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便是他们最简单也最真挚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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