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庭深推门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女儿蜷缩在病床的角落,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双手抱着膝盖,将脸深深埋在臂弯里,像只受伤后不敢外露伤口的困兽。而两个孩子远远地站在门口,眼神里是他从未见过的疏离和害怕,像在看一个陌生人,而不是那个曾经把他们捧在手心的妈妈。
他轻轻叹了口气,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脆弱的平衡。走过去捡起地上碎裂的手机,屏幕上还残留着“林涛”两个字,刺眼得很。他随手将手机塞进衣兜,转头对李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孩子们先去走廊休息。
“曼琪,医生说你不能激动,胃还得养。”顾庭深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扰了易碎的瓷器。他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儿的背,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鸟,“你没有输,真的。你只是及时止损,那个不懂珍惜你的人,是他配不上你,是他瞎了眼。”
可他的话,顾曼琪一句也听不进去。她把头埋得更深,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声从喉咙里挤出来,像受伤的小兽在低声啜泣,每一声都揪着顾庭深的心。那些被背叛碾碎的疼痛,那些付出东流的委屈,那些对未来的迷茫,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她再也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敢爱敢恨的顾曼琪了,她只是一个被丈夫背叛、被生活打垮的女人,像个在黑暗里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回家的路。
“爸,我错了……”许久,顾曼琪才从臂弯里挤出一句模糊的话,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我当初就该听您的,不该嫁给他……我把您和我妈的脸都丢尽了,还连累了溪溪和小越……”
顾庭深的心一紧,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这是自曼琪成年后,父女俩第一次如此亲近。女儿的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抱住他的腰,哭声再也抑制不住,汹涌而出。“爸,我好疼啊……胃里疼,心里更疼……我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哭吧,哭出来就好了。”顾庭深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眼眶也有些发红,“爸从来没觉得你丢过人。你靠自己的本事把‘知许’做到今天的规模,你是爸爸的骄傲。至于林涛,他离开你是他的损失,以后他再也找不到像你这样真心对他的人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巾,帮女儿擦了擦眼泪:“还有溪溪和小越,他们是你的孩子,不会真的怪你。刚才溪溪还在走廊上问我,妈妈什么时候能好起来,说她以后再也不跟你吵架了。”
顾曼琪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她抬起头,眼睛红肿得像桃子,脸上还挂着泪痕:“真的吗?溪溪她……”
“当然是真的。”顾庭深点点头,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是刚才在走廊上,林溪正拿着湿纸巾,仔细地帮弟弟擦手上的污渍,动作温柔又熟练,“孩子们都懂事了。下周有个女性创业分享会,我已经帮你报了名,有个开餐饮的单亲妈妈会分享她的经历,她的情况跟你很像,却把日子过得很精彩。你去听听,就当散散心。”
“我不去……”顾曼琪下意识地拒绝,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有脸去见人。
“就当陪爸爸去,好不好?”顾庭深放软了语气,“那个分享会的组织者是苏晚晴老师,就是磊子婚礼上的证婚人,她人很和善,不会让你有压力的。而且……溪溪和小越也希望你能好起来,他们需要一个健康快乐的妈妈,而不是一个整天沉浸在痛苦里的妈妈。”
提到孩子们,顾曼琪的眼神动了动。她想起刚才孩子们惊恐的眼神,心里一阵愧疚。是啊,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为了自己,更为了孩子们。
顾庭深看出了她的松动,趁热打铁道:“苏老师还说,她可以帮溪溪补英语,那孩子英语成绩下滑得厉害,也是因为家里的事分心了。咱们一步步来,先把身体养好,再把孩子们的教育跟上。话锋一转,谈及林涛时,他眼底瞬间掠过一丝厉色,那是商场上杀伐决断惯了的锋芒,却又在触及女儿可能泛红的眼眶时,迅速敛去大半,只余下不容置疑的底气:“至于林涛那边,你不用有任何顾虑。当初他靠你和顾家的钱起家,如今忘恩负义,你想怎么样,爸都依你。他要是识相,就好聚好散,把该给的都给足;要是敢胡搅蛮缠——”
他顿了顿,指节在桌面上轻轻一叩,声音沉得像砸在石板上:“我随时能让他那间所谓的公司,从市面上彻底消失。爸别的本事没有,但护着你和孩子们,还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