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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谋算

    姜道怜与天池姜氏的诸般恩怨,早在长嬴下院时候,陈珩便是听姜道怜亲口说过一遍。

    而姜道怜生父名为姜樾,乃是证就过纯阳境界的仙道大真君。

    这位少年时代便与姜氏族主多有不睦,后因权位之争,两方又近乎是结下了死仇来。

    后随姜樾渡劫身死,纵有一些家老在仗义执言,姜道怜在族中的地位也一样是岌岌可危,被姜氏族主的那一脉人所敌视。

    正因有感于前程艰难,姜道怜才会选择自天池来到玉宸修道,尔后又在下院英才当中选择下注,以期将来能够得上一份助力。

    陈珩之所以会在下院与姜道怜结下交情来,也正是这等缘故。

    而姜樾虽渡劫身死,但也是在族中留下了不少旧部。

    再加上姜氏族主既已身居阁府,为一族之尊长,那他在行事时候多少还是需顾虑些吃相,以免失了人望和遭来别脉族人的攻讦。

    故而姜道怜这些年只是在暗地里遭受些排挤,倒是无哪个会大张旗鼓,在明面上对她出手。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了。

    随姜质、姜威伯这两位旧部头领的突兀身死,因失了在族中最大臂助,姜道怜在天池的地位也是近乎一落千丈,惹来不少人的觊觎。

    今番谋夺姜道怜家业者,乃是姜氏的家老姜顺明。

    此人便是在世族当中声名亦不算太好,素会见风使舵。

    当初姜樾势大时,这位便向姜樾表忠心,而待得姜樾渡劫身陨时,这位又及时跳反到姜氏族主处,将旧主的底细一一卖了个干净,以此乞宠求荣。

    作为姜樾的昔年门客,对于姜樾的家底之丰,姜顺明其实心头也是大略有数,早便存了觊觎之心。

    如今恰逢他功行大进,初入了返虚境界,而姜质、姜威伯这两位旧部头领又正好身死,天池姜池再无人会下死力庇佑姜道怜。

    姜顺明自然是大喜过望,欲趁此良机将姜道怜家业全盘夺走。

    若有可能的话,他还欲将姜道怜彻底除去,以抹去后患!

    不过因薛敬的照拂,姜顺明算盘虽打得漂亮,但做起时候却有重重碍难,远不是他预想的那般轻易。

    “姜质、姜威伯……这两位的死因可有蹊跷?”

    此时陈珩忽开口问道。

    “据我所知,这两位都是因运道不好,战死在了丹台天,里内应当并无阴私,如今天池姜氏在全力攻略丹台天的黄域,与黄域本土势力玉桐山正斗得不可开交……”

    薛敬沉吟了片刻,才言道:

    “而姜氏族主姜膺虽气量稍差了些,这性情还被同辈修士编成笑话调侃过,但姜膺在任以来留心庶事,经画有方,及拓土开疆诸实政,皆是可考,倒也算是一位英明之主。

    如今萧、姜、卫、谢、司马这五家大族皆是在全力攻取丹台天,唯恐慢了对方一步。

    那姜质与姜威伯也是姜氏老人了,在这等玉桐山争斗的紧要时候,以姜膺之智谋,还不至于要刻意折损己方实力,白白便宜玉桐山。

    他若真出口恶气,早便出了,怕不会将姜质、姜威伯的性命特意留到这时候。”

    ……

    不知是有感风波动荡,欲另觅栖身之所,还是为暗暗积蓄实力,以方便应对将来之变。

    早在中琅浩劫落幕那时候,十二世族便大多是奋力向宇外进取,并于一番合力之下,占了不少地陆、界空,来作为族地道场。

    虽在胥都天内,八派六宗便是十二世族头顶的那座崔嵬大山。

    难以撼动,不可挣脱,只能伏低做小来求生存。

    但出了胥都天,大多十二世族其实也算是一方庞然巨物了,绝不容小觑!

    而天池姜池在三百载之前,更是盯上了丹台天黄域这块宝地,如今连姜氏族主姜膺都是亲自上阵,正在黄域同玉桐山对峙。

    眼下听得薛敬这番话语,陈珩微微颔首,只视线看向缈远高空,若有所思。

    其实想来。

    卫令姜、姜道怜,这两人在身世上颇有些相像之处。

    她们皆是亲长早逝,且同族主存有不睦。

    不过不同的是,与卫氏族主卫邵相比,那位姜膺可谓是极有容人之量了。

    姜膺虽是迁怒到了姜道怜身上,对其漠然视之,先前还有意促成姜道怜与王典间的婚事,只将之当做一件可有可无的货物。

    但姜膺至少未对姜道怜怀有多少暗害之心。

    这些年下来,姜膺若真有意对姜道怜下手。

    后者根本活不到前来玉宸下院修道,早便死在了天池中,连姜质、姜威伯这等旧部都是护不住。

    至于卫氏族主卫邵便不同了,他对卫令姜素是怀有斩草除根之心。

    各大势力私下流传的那句蜂目而豺声、心术深险,可从来不是一句虚言。

    “纯阳三灾中,卫邵已是渡了风灾,到了面临火灾的关头,他自虚皇天处辛苦求来风火蒲团,也是为增长感悟,积累功行。

    而这位的道行,便是放眼各族族主当中,也当是位列上流了。”

    念及此处,陈珩心下也是摇头。

    此时他忽移了视线,对薛敬言道:

    “如此看来,欲夺姜师妹基业之事,只是那个返虚家老姜顺明的一己私欲?”

    “应是如此。”

    薛敬点了点头,又道:

    “还请真人宽心,那位姜真人,我等已是将她安置妥当,她如今正在杨克贞师兄的洞府处闭关,增长丹力。

    这位同样是过了齐云山的大比,自十大弟子晋为玉宸修士的正经出身,她既是在宵明大泽内,那天池姜氏便绝难将手脚伸进来,更莫说这还仅是姜顺明一人心意。”

    “杨长老?看来姜师妹是入了杨长老的眼?”

    “那位姜真人在制符一道上颇有些天分,杨师兄自去了大知殿后,也是喜好捣鼓此道,在交谈一番后,杨师兄倒也是生出了惜才之心。”

    说到这里时候,薛敬也是觉得有些好笑:

    “自那位姜真人在跟随杨师兄习练符法后,杨师兄那小弟子,可是被三日一小骂,五日一大骂,常被拿来比较,暗暗叫苦不迭。”

    陈珩笑了一声,而他在略一停顿,道:

    “那位姜顺明既如此想要姜师妹家业,想必也是将姜师妹的底细暗中打探了清楚?”

    薛敬这时也是听出了陈珩话里之意。

    若姜顺明事前真是全盘摸清了姜道怜底细,自然也当知晓陈珩存在。

    那姜顺明的行径,便等若是有意寻衅,并不将陈珩这位玉宸真传给放在眼中了。

    “不知姜顺明有何基业?”

    陈珩问道。

    “若说基业的话,姜顺明最大的基业,便是东弥州的那方清数宗了……此方宗派乃是姜顺明从无至有辛苦经营而成,专为他搜集各类修行资粮,派中弟子多是妖邪人士,行事百无忌惮。

    因是临近怙照宗所辖的北域地头,据说清数宗还需向怙照宗上头修士上缴一笔供奉,才好保得基业不被北域魔宗袭扰。”

    薛敬犹豫了一会,还是言道:

    “据说那接收清数宗供奉的,似是怙照宗的顾曙真君。”

    “顾曙?这姓氏倒让我想起旧年之事……这位顾曙真君同顾漪又有何关系?”

    “海昭顾氏,乃是北域的一方小有名气修行世族,顾曙、顾漪正是出身此族,两人算是族亲。”

    陈珩微微颔首,并不对此多说什么,只忽道:

    “先前说清数山要向怙照修士上缴供奉,不知他对玉宸处可是如此?”

    薛敬摇一摇头。

    其意不言自明。

    “如此可谓是畏威而不怀德了,清数山再如何临近北域,终还是在东陆土地。”

    陈珩袖袍一挥,面露冷色:

    “既说清数山多为妖邪人士,那便破其山门,焚其经典,以此震慑边地大小势力,也叫姜顺明顺带生个记性!”

    这话锋在忽而一转间,便已是有一股隐隐杀机流出,威严如岳,宏大难当!

    薛敬忙起身施了一礼,示意知晓。

    而他刚要领诺去办,而陈珩又忽开口道:

    “此事便请我门下,刘逢业、谢景这两位世族长老去做……

    而至于姜顺明处,我还有一封书信要递去,便劳烦薛长老随意遣一弟子为我转交于他。”

    薛敬闻言点头。

    他刚要等待陈珩落笔,却见陈珩想了一想,只是自玉案上随意寻出一张白纸,便递了过来。

    那白纸上唯是空空荡荡的一片,并不沾半分墨渍,在薛敬手中轻飘飘的毫无分量。

    只要他稍一松手,便随时要被风刮走。

    “便将此物送去。”

    陈珩道。

    不多时候,在同薛敬又闲聊一番,将这位亲自送出了殿外后。

    陈珩立于日光之下,衣袂随风飞扬,脸上神情也是平淡,

    今日薛敬所言的两事,不论是嵇法闿远征羽州,还是那姜顺明欲夺姜道怜家业。

    其实细究起来,都不算什么令人头疼之事。

    后者自然抬手可破,尚且不需他亲自出面。

    而至于叫薛敬深为忌惮的羽州之事,倒也无薛敬想得那般严重。

    “还有一年多光景,便是丹元大会的召开之期……道子之争,一切种种,便看大会的结局了!”

    陈珩在心下缓缓道了一声,转身就回了殿中。

    以嵇法闿如今声势,他与嵇法闿终是要彻底斗过一场,不过那也是在元神成就之后的事,不急在一时。

    眼下最紧要的,自还是那迫在眉睫的丹元大会。

    而思索一番,在陈珩身上已习得的诸般道法神通中,能够于短期内再做提升的,也唯是太素玉身这门肉身成圣法了。

    元境六层,乃是金丹之极。

    而他如今的肉身功行尚是元境五层。

    纵这些年在天外历练时候,已吸纳了不少大药丹宝,连灵脉亦是食用了不少,但这些资粮终还不足以令他更进一步。

    陈珩眼下打算,便是欲举食邑和府中所有库藏之力,将太素玉身再推上一层。

    以圆满无瑕之身,去丹元大会中走上一遭!

    而就在他闭关潜修间,不知不觉,便是数月光阴如水而逝。

    这一日。

    天池姜氏,一座形如大铁锥的灵峰处。

    在屈尊纡贵,亲自将薛敬那名前来送信的记名弟子礼送出府后,又回了府邸中的姜顺明愈想愈是心中憋闷。

    他猛然探手,将案上那张白纸一把扯个粉碎,眼中凶光大炽,几欲择人而噬。

    “区区一个金丹,也敢如此辱我?

    若不是借了玉宸的权势,我想杀他,还不过是弹指间的功夫,不会比踩死一只虫蚁更麻烦!”

    姜顺明恨恨道:

    “先是毁了我清数山基业,又是命一个卑贱小辈来面责我?

    我倒未曾想到,那陈珩竟真会为姜道怜出头至此,今日之辱,姜某日后定有回报!”

    ……

    ……

    堂前香雾漫漫,放眼望去尽是翠点珠悬,精致华美,檐前悬灯千百盏,光明更胜白昼,一片辉煌。

    在姜顺明发怒愤恨时候,座上一个脸带青疤的男子则始终不出一言,只是自顾自惬意饮茶。

    直到姜顺明视线转来,他才不紧不慢站起身,道:

    “姜道怜那处,需得收手了,毁去清数山不过仅是警示罢,若我等再不收敛,恐怕会遭来那位太和真人的讨伐。”

    “一个金丹,景成兄,区区一个金丹……”

    姜顺明仍是不甘:

    “他还仅是真传罢,行事便如此决绝,若真当了玉宸道子,那还了得!

    所幸还有嵇家的嵇真人在压他一头,玉宸的鼎命若由这位来接,绝非九州四海之福!”

    那青疤男子姜景成也不接口,只是耐心等得姜顺明发完一通牢骚,才笑道:

    “自天尊坐化,中琅失守,我等世族在这胥都天内,便注定是要谨小慎微来求生存,此事你我也不是第一天才知晓了。

    今番既已试出姜道怜显然在长离岛中地位不轻,那便收手便是了,还有何好说的?”

    “只是这代价也太重了些,我的清数山,那陈珩竟还是命刘逢业、谢景两个来毁我基业,当真心思不纯!”

    姜顺明叹了口气,忽直直盯向姜景成,试探道:

    “你说这等憋屈日子……究竟何时才能一止?”

    “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又来试我?”

    姜景成摇头:

    “你如今也是返虚成就,便告知你亦无妨,二十年前,几位族主在一番合力之下,也是又寻到了些线索。

    只要那位能够在现世当中再度显圣,这九州格局必要变上一变!而届时在我等出过气力的世族——”

    姜景成此时语声突然停住。

    在姜顺明探寻的视线中,过得半晌,他才终又缓声开口:

    “你可知晓,这九州四海,本该是由我等世族来联合治世。

    天尊昔年是亲受了道廷敕封,在玄劫天诸仙神的眼皮子底下,一手接过了此方天宇的符命,临危受命来抗衡天衣偃一众乱党,可谓功勋卓著!

    而我等生为天尊的后裔、弟子,理应是十州四海最为正统的承业者,至于八派六宗……”

    姜景成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负手大笑了一声,摇头喝道:

    “且看将来罢!”

    ……

    忽忽之间,又是半年光景过去。

    长离岛中,此时忽有一个金衣童子手持玉简在殿外求见,陈珩在童子入殿拜见过后,也是接过那玉简。

    而他只是一看,便也不由神情动容,叫一旁的涂山葛颇有些不明所以。

    “阴无忌,不愧是你,倒是做得好一场大事!”

    陈珩赞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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