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短促而平缓的敲门声响起。
白天兴奋地摇了摇浪七的手臂,玉手指着大门,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好戏?
“急什么,先让人家敲会。”
浪七没有开门的意思,至少现在没有。
“咚咚!”
敲门者见许久没人开门,便再次敲响了房门,声音仍然平缓而短促,似乎既怕惊扰到了房中人,又怕房中人听不到,充满着矛盾的犹豫。
浪七笑了笑,“这回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
虽然没有起身的意思,但还是对着门口说了一个字。
“进!”
即便一门之隔,也能感受到了门外之人的喜悦,因为下一秒,房门便应声而开。
门外步入一个中年男人,像是个白净书生,原本应该挎书的位置,多了一个布袋,从样式上看,很像隔壁饰品店的包装袋。
书生的行为有些圆滑,进门后第一件事,熟练地转身把门合上。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视了一下四周,在确定房内只有浪七和白天两人之后,脸上的表情明显放松了许多。
“见过尊使。”
书生的声音不大,语调客气,行礼恰当。
浪七上下打量了一下他。
“阁下官居何职?”
这句突如其来的话,显然打乱了书生的准备,致使他下意识支吾着,“您……您怎么知道?”
浪七缓缓闭眼,但表情却难掩轻蔑之色。
“下次乔装时,记得把里面的内衬收一收,还有,换衣服的时候,最好找个和自己身材相当的人。”
书生看了一眼身上略显宽大的布衣,尴尬地把内衬往里面塞了塞。
这该死的官服!
“直接点,后面还有很多人在排队呢。”
浪七的话把书生接下来的给顶了回去,让他明白当下情形已是双方心知肚明,也明白浪七不愿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于是,他很干脆地把手里的袋子往浪七身边的桌上一放。
“下官雨岚常奉,得闻尊使莅临,特来献礼相贺。”
包装袋有些粗糙,一放到桌上,袋口倾斜着半开,里面透出柔和的微光。
书生也不再掩饰,直接把袋口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东西不多,却皆是无价之宝,此时就这样随意装在临时的包装袋里。
不知是这礼物不够重,还是浪七的眼光高,竟然引得浪七睁眼都欠奉,书生显然感觉有些失落。
“哦!竟然是常奉大人亲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浪七嘴上说的客气,但语气平淡,就连屁股都没有离开椅子,可谓敷衍之极。
书生也不介意,这种感觉对他来说,既陌生,又熟悉。
可不管怎么说,浪七总算是开了口,他刚要重新介绍自己,还没开口,被浪七硬生生打断。
“常奉大人的名字,记下了,可还有其他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他是来送礼的,不是来交代的。
书生是官场老手,怎会听不出这其中的逐客之意,连忙道:“尊使一路劳顿,早些歇息为好,下官不便打扰,就此告退。”
浪七甚至连手都懒的抬。
伪装成书生的常奉识相地退了出去,又识相地把门重新关上。
“这家伙是来干什么的?”白天看着台子上的礼物,神情有些不解。
浪七笑了笑,“所谓敲门客,自然是来敲门的。”
“这些嘛!”浪七看了看礼物,“入城有入城费,敲门自然有敲门费。”
白天胡乱地扒拉了几下,虽说这些东西价值连城,可见惯了好东西的她,也显的索然无味。
“常奉这官职可不小吧。”
“当然不小,中原最讲所谓的礼仪,主管祭祀的官员正三品起步,这种大人物,平常百姓连见的资格都没有。”
“可你现在的身份只是个九品小吏啊。”
“那又如何?”浪七笑了笑,“弱国无外交,我脑子上只要顶着圆月使者,他都得跪在听话,看着吧,后来还有很多,这好戏有的看喽!”
白天似懂非懂地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在常奉走后没多久,陆陆续续有人来敲门,这些人里,最小的也是正五品实权。
这些人都有个共同特点,礼重,袋轻,言微。
甚至好几个都在同一家店里拿的包装袋,确实是场好戏。
结果和态度都差不多,只要浪七愿意收下东西,他们的心情都格外的好,对浪七的问题也是有问必答。
就在两人刚准备清点一下晚上的“战利品”。
“咚咚咚……”
这次的敲门声与之前有所不同,浪七眉头一皱,又似乎想到了什么,旋即舒展开来。
“进来吧!”
门被轻轻推开,进来的是个标致美女。
年纪不大,着装婉约,一身邻家打扮,文静中透露着一丝沧桑。
浪七一眼就看出,这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安静女生,身上弥漫着若有苦无的归真气息。
是个归真强者!
今天晚上的敲门客,虽说非富即贵,但境界都不高,归真倒是第一个,还是个美女。
战争延伸到连归真都没有容身之地,恐怕就不仅仅是凡人之战了。
女生径直走向浪七,没等他开口,自行找了张凳子坐下,颇有种主客易位的感觉。
“圆月若都是你这种人,那就好了!”女生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种感觉?
想必她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贪婪小人,不过,就晚上自己的表现来看,浪七并不否认。
浪七犹豫地挠了挠头,冲着女生咧嘴一笑。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猜测是对的呢?”
女生微微一愣,没想到还会有人以贪婪为傲。
后者自顾呢喃着:“圆月特使的房间死一个雨岚人,怎么想都应该是被动的吧。”
可接下来的话,却听得人毛骨悚然。
浪七看了看女生,轻轻地舔了舔嘴唇,侵略的粗鲁跃然纸上。
“啧啧啧……一条鲜活的雨岚归真生命,好难压抑这诱人的想法哟。”
女生目光中流露着一股浓浓的杀意,这个贪婪的小人!
冷冷道:“你是在故意激怒我吗?”
“不不不。”浪七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是在克制自己。”
女生刚要发作,忽然发现周遭的压力如大山般袭来,她惊恐地发现,别说是对浪七发难,那怕连动一下手指都难如登天。
瞬间脸色大变,平静的眼神满是惊恐。
“得……得道者!”
浪七很真诚地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莫名其秒的话。
“我不是,也不会是。”
他缓缓地凑上前,两脸近得可以闻到对方的呼吸。
女生的心跳变的非常急促,这不是害羞,而是恐惧,明明他眼前只是一个贪婪的男人,可自己却感受身上背着一座大山,这……这到底是一种什么神通。
刚刚眼里的蝼蚁,瞬间变成高不可攀的大山。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呀!”
“花……花非花。”花非花不知怎的脱口而出,甚至连思想都升不起一丝反抗的念头。
花非花?
这个名字让浪七有些意外。
花非花也感觉自己身上的压力瞬间消失不见,就好像一切从没发生,唯一能证明刚才一切的,是身上早已湿透的冷汗。
圆月战场的雨岚主帅?
楼三月身死的消息早已传到圆月,同为主帅的花非花也受到革职,但浪七很清楚,无论是花非花,还是楼三月,在处理战场的决策中,并没有主观过错,就算换成烟赤侠,结局也改变不了太多,但战败是事实,作为主帅,必须无条件承担相应的责任。
“哎!”浪七深深地叹了口气,“欢落雨毕竟是欢落雨,而不是楼灼艾。”
花非花不知浪七的话中之意,但她知道放在自己身上的杀意已然消失。
“你……您是那位?”受惊的花非花没了之前的冷静,面对得道者,无论是敌是友,都必须始终保持着内心深处的敬畏,这是修真者世界的规则。
“我?”浪七忽然发现,这么简单的问题,他居然回答不了。
隐瞒?以自己的实力,完全没有必要。
实说?他已不是圆月盟主,甚至脱离了圆月,连个圆月人都算不上。
是啊,我现在是谁?
“浪者!”
这两个没有经过大脑却脱口而出的字,他瞬间感觉无比合适。
初入极乐,举目无亲,东行临风时,他就是个浪者,一路行来,一路坎坷,如今兜兜转转,又成了浪者。
看来自己浪七这名字,或许真是天意。
“我是来自圆月的浪者!”浪七笑道。
花非花眉心微皱,浪者就是浪者,这种无根之人,无所谓出处可言。
来自圆月的浪者,这本身就是充满矛盾的病句,可出自一个得道者之口,从来都是真理,这让她一时间很难揣测浪七的来意。
贪婪的使者,圆月的浪者。
“您真的是来找宗主的?”
浪七摊着双手,“不然呢?”
“可是……”花非花直了直身体,壮着胆子道:“得道者不能参加世俗之争,您……”
浪七看着她空着双手,很不耐烦地打断道:“废话真多,我说了我是得道者吗?”
说罢冷冷地交搓着双手,“老子没兴趣杀人,当然,如果你继续待下去的话,我不介意给你这个荣幸。”
花非花浑身一颤,千言万语被哽咽在喉,愣是没吐出一个字来。
在得道者面前顶嘴,我是不是疯了?
花非花忽然感到自己是真的疯了,她不知道自己那来的勇气,胆敢质问得道者。
他们参不参于世俗之争,是取决于他们想不想,而不是能不能。这么简单的道理,是只猪都能明白,还需要问吗?
我是不是疯了?
花非花只感觉自己的大脑完全混沌,除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几乎听到任何声音。
就在此时,门外的一句话,彻底让她从近乎晕厥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浪兄何必欺负小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