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浓,屋角的烛火被晚风轻轻吹亮,跳动的光在两人脸上晃着,把影子拉得很长。
颜正望着词宋坚定的眉眼,攥着茶杯的手缓缓松开,瓷杯底与木桌轻轻碰出一声轻响,喉结悄悄滚了滚,终是对着词宋叹出一口气,语气里藏着几分妥协,更多的却是信任:“罢了,就依你。只是你记住,天关不比学堂,凡事多留个心眼,尘湮仙魂虽能护你,却也别轻易涉险。”
词宋双手接过锦囊,指尖触到布面的温软,心里像被烛火烘着般暖。他对着颜正深深躬身,声音比刚才更沉了几分:“院长放心,我定不辜负您的托付,查清天关旧案就回来。”
烛火又晃了晃,把两人的影子叠在一处,窗外的槐树叶沙沙响着,像是在为这场约定添了几分见证。颜正望着词宋挺直的背影,默默在心底念着 —— 这孩子,终究是要扛起比同龄人更重的事了,只盼着天关那边,能少些凶险。
颜正望着词宋坚定的眉眼,攥着茶杯的手缓缓松开,最终答应了词宋。“你此去务必谨慎,若有任何异动,第一时间传讯回来。”
他起身将词宋送到门口,又反复叮嘱了几句,才看着那道少年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
夜露渐重,月光把孔圣学堂的青石板路照得泛着冷光,两侧学舍的窗棂里透出昏黄的烛火,偶尔有晚归的学子抱着书卷匆匆走过,脚步声在寂静的回廊里撞出轻响,又很快消散在夜风里。
词宋走在街道上,想着离开前,再见一面自己的父亲。
他原本想直接去父亲的学舍,可走到半路,却见学舍的烛火灭着,门扉也虚掩着,显然人不在屋内。
“难道父亲去找母亲了?”
他正疑惑着,识海深处忽然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像被夜风磨过的铜钟,带着几分急促:“词宋,止步。”
是尘湮仙魂。
词宋立刻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一道微凉的仙力顺着识海漫出来,像层薄纱裹住他的耳廓,原本模糊的夜风瞬间变得清明,远处西山后山的对话竟清晰地飘了过来 —— 那是冉秋的声音,带着刻意放柔的笑意,却藏着刺人的锋芒。
“狂生,你可知如今混沌异族那边,已是满城风雨?”
冉秋的声音穿过林叶,落在词宋耳中,“他们的圣女玄月霜迟迟不归,族中长老已认定是天元文人暗中挟持,昨夜还召集各族族长议事,商讨要不要集结混沌大军,再闯一次天关。”
“你说,若是真打起来,会产生何等的伤亡?”
词宋躲在老槐树下,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他能想象出父亲此刻的模样,定是皱着眉,眼底藏着警惕,毕竟冉秋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话。
果然,下一秒就传来词起白沉冷的声音:“秋先生,你不必在这里绕圈子。混沌异族的动静,你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又为何偏偏在这个时候来告诉我?”
“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
冉秋的笑声里多了几分玩味,“毕竟玄月霜是因你才留在天元,若是真因她引发两族战火,数万文人修士再死在天关,这笔账,怕是要算到你头上。不如…… 你放玄月霜回混沌界?”
“这样既能平息异族怒火,也能保全天元的安稳,岂不是两全其美?”
“不可能。”
词起白的声音冷得像后山未化的残霜,每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硬气。
打断冉秋时,他指节已悄悄攥紧了腰间嵌玉佩剑的剑柄,骨节泛出青白,月光恰好从云缝里漏下来,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把下颌线刻得愈发锋利:“月霜没动过半点伤害文人的念头,她不是用来交易的筹码,更不是挑动战火的由头,我没道理把她往火坑里推。”
冉秋脸上的玩味倏地敛去,墨色眼底漫上一层近乎凝重的沉光。
他往前挪了两步,与词起白隔出丈许距离,夜风卷着他的衣袍扫过满地松针,竟透出几分罕见的郑重:“你倒真是个重情重义的。可你以为,我劝你放她走,是真为了平息那点战火?”
词起白眉峰拧成一道深痕,没接话,却微微抬了抬下巴,分明是等着他把话说明白,周身的气息却愈发紧绷,像拉到满弦的弓。
“玄月霜是混沌仙族圣女,这点你该早知道。”
冉秋的声音压得更低,连周遭的空气都似跟着沉了几分,“但你未必清楚她的天赋有多可怕,混沌仙族百年难出一位能引动混沌本源的圣女,而她不仅能引动,更能催动混沌仙族传承万年的仙器。如今的混沌族长,打她出生起就把她当‘终极兵器’养,为的就是未来有日,能工攻打天关。”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词起白骤然收缩的瞳孔,语气又沉了几分:“现在异族明着说‘商讨攻关’,实则是借着‘寻圣女’的由头攻打天元大陆,一旦玄月霜踏回混沌界,到时候就算她不愿,混沌仙族族长也能让其成为捅向天元的刀。”
夜风忽然变急,吹得林间枝叶哗哗乱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藏在暗处窥伺。
词起白的指尖凉得像冰,喉结悄悄滚了滚,却没说话,他想起玄月霜秋夜坐在学堂廊下,望着混沌界方向时眼底藏不住的落寞;想起她攥着半粒麦种轻声说 “我早就不想回那个只有杀戮的地方了”;
此刻的他,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紧紧攥着,又闷又疼。
“现在有两条路给你。”
冉秋的声音像淬了寒潭冰的刀,一字一句砸在寂静的夜里,“第一条,放玄月霜回混沌界。混沌异族没了‘寻圣女’的借口,天关那三十万驻守文人能暂时保住性命,你也能落个‘顾全大局’的名声,往后在文道界依旧能挺直腰杆。”
“第二条呢?” 词起白终于开口,声音里裹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第二条,把她留在天元。”
冉秋的眼神沉得像深不见底的潭水,“但你得扛住所有压力,三院会骂你‘私藏混沌细作’,文道修士会说你‘不顾天关安危’,说不定连孔圣学堂的先生们,都会对你生出嫌隙。你会背着骂名,被文道排挤,最后落个众叛亲离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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