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头鼠脑的中年男人是这间屋子的租赁者,也是真正‘羊羔’的管理人。
他穿着一条灰扑扑的布裤,磨得发白的呢子衫,卷起袖口,手里捧着个本子和炭笔。
屋内陈设简单,倒打扫的干净,不会出现人坐下去,灰尘升上来的情况。
最重要的是。
这人的态度。
对待罗兰,就像见着了自己多年未见的父亲。他声称,自己的女儿感染的是现今最‘新型’的瘟疫——不会让人死,却又有机会觉醒‘超凡’力量的瘟疫。
同时。
还很年幼。
还很新。
他一边讲着话观察罗兰,一边搓着手掌,仿佛一具干瘦的尸体看一口精美的棺材——他几乎不加掩饰地向罗兰索要好处,在一切没有开始前,他就想要。
“我女儿足够珍贵!先生!您看到她,就知道她有这个价值!”
男人不由分说,回头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很快。
卧室门打开了。
哈莉妲低呼了一声。
——那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一头淡金色的长发,布娃娃般精致无暇的脸蛋儿,两枚珍珠般的黑眼睛,穿着条‘方便’的粗布裙。
怯生生扶着门框,低着头。
“…爸爸。”
“快见见这位先生!快过来!”他对女儿的态度可没那么好了——不,甚至可以说恶劣。
男人呵斥着,又快步到女孩面前,扯着她的手腕,近乎强迫地将她推进了罗兰的怀里。
女孩很轻。
皮下的骨头几乎被蛀空了。
“您好好瞧瞧,我绝不骗人…”
罗兰:“我该怎么称呼您?”
“汉密尔顿!老汉密尔顿!先生!谁都知道,我女儿是这条巷最好的!您可以去打听!”
罗兰没急着接话,感受着怀中女孩的颤抖,半晌才轻声开口:“这的确值不少钱…哈莉妲。”
于是。
得了女仆六枚先令的中年男人喜滋滋的目送罗兰和他的女儿进了卧室——还有那几个姑娘。
不过。
姑娘又怎么了?
来这儿的人各有各的癖好,明智的人可从不过问。
“祝您有段快活的——”
砰。
门被哈莉妲重重甩上了。
靠得太近,差一些砸中老汉密尔顿的脸。
“快活的时间!先生!”
他还在门外喊。
房间陈设简陋。一张床,几只蜡烛,粗木打的歪衣架。
没有窗户,也没有其他可以坐的地方。
仙德尔和萝丝左右到女孩身旁,一个撩开她前额的金发,另一个则让她张开嘴。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女孩有些无所适从,紧紧攥着罗兰的衣袖,不知所措地看着自己的‘新客人’。
“照她们说得做,小家伙。”
罗兰摸了摸她的头顶。
只用了半分钟。
“她没有感染瘟疫。”
萝丝眯起眼。
——之前也提到过,有些人以此为食。
通过嗅觉就能辨识出食物的少女,这一次还特地多检查了一层,让这姑娘张开嘴巴——感染了瘟疫的人,通常口腔会有破损。除了那股腐烂气味,出血也是标志的判断方式。
“她没有感染。”
萝丝贴近女孩的头皮嗅了嗅,摇头看向罗兰。
“没有。”
这话让女孩恐惧极了。她几乎用了让人不可思议的力量推开仙德尔和萝丝,一下子躲到罗兰的身后去,嘴里嘟囔着:“我感染了…我真的…我真的感染过瘟疫…”
萝丝蹙眉:“看来…她是被逼迫的。”
仙德尔十分诧异:“念一遍问题就算回答了?”
萝丝:……
“那么你有什么好答案,克拉托弗。”
女孩当然是被逼迫的。
否则她们为什么和罗兰到这破地方来?
——有消息称,赤红之子正售卖一些不该售卖的东西,不是吗?
携带瘟疫的物品,或者,没有到十一岁的除妓。
这孩子至多八九岁。
“我不得不说,那些人还有些小聪明…”仙德尔背着手,歪起头,和躲在罗兰身后的姑娘对上了一秒视线——于是,真像见了猫儿的老鼠一样,女孩慌忙躲了回去。
“政府已经明令禁止出售、传播瘟疫。他们的领袖只要不蠢,就绝不敢这样干…”
这话也让萝丝瞬间明白了。
“他们在骗人?”
仙德尔看了她一眼:“你学会思考了,雪莱小姐。”
萝丝:……
“怪不得罗兰不怎么喜欢领你出来——你总控制不住显摆自己的脑袋,是不是?”
“这倒…说起来实在…”仙德尔意外地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样,低了低头,“令人惭愧,雪莱小姐。的确,我知晓我有这样的问题,总喜欢显摆一些我‘有’的东西…”
萝丝:“你他妈说谁没有脑子?!”
罗兰默默拉着女孩,绕过这方战场,到床边坐下。
还朝哈莉妲招了招手。
‘过来呀。’
哈莉妲:……
先生,她们就要打起来了。
‘哎呀快过来。’
先生,我该不该分开她们?
哈莉妲不知道自己的‘眼色’能不能准确被自己的主人接收到——
然而答案是。
罗兰不算什么‘好主人’。
他点了下头。
‘好啊。照你想的做。’
哈莉妲:……
她只是等待一个‘不必啦快过来’的回答。
默默瞥了眼还在相互刺杀彼此的两个女人。
女仆慢吞吞挪着腿,沿墙壁一点点绕了个圈,挪到了自己的主人身边。
罗兰悄声咬她耳朵:“怎么不分开她们?负责人的棒女仆?”
这回,哈莉妲也要忍不住瞪罗兰了。
她哪儿敢?
金发童祭看了看罗兰和哈莉妲,又转向不远处用在精神世界顶牛的两个姑娘。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嘴角勾了勾,咳嗽着笑了出来。
这一下,让屋里彻底安静了。
几个人纷纷转过脸,朝向了坐在床边的姑娘——这也让她迅速从天国跌落会尘间,想起了自己原本该行的命运。
她轻轻站了起来。
撩起粗布裙。
朝着罗兰。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可这样的动作几乎能勾起任何一个当下伦敦正常男人的烈火。
罗兰不是正常男人。
他是一只罹患习惯性崴脚病的猫。
“那是鞭痕吗?”
罗兰对着还算新的锁孔毫无反应,反而侧头问起哈莉妲。
几个姑娘凑上来,把掀开的裙子扯回去,又撸起女孩的袖口。
一条条细长的鞭痕遍布她的手臂。
然后到后背。
腿。
她像个鞭子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