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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力量(求月票)

    “张义,还不住手!”

    一连串脚步声后,戴春风出现在张义的面前。他看了看何商友奄奄一息的样子,脸色铁青:

    “还不撒手?再打,他就死了。”

    张义瞪着赤红的眼珠子,愤怒质问:“戴局长,放着真的红党不去抓,天天就知道盯着我,窝里横,今天的事必须有一个说法!”

    “你想要什么说法?我还想要说法呢!”戴春风叉着腰冷哼一声,语气沉重地说,“针对夜隼被捕的问题,局里已经做了部属,凡和此事相关的人,无论是处长、科长还是一般工作人员,只要发现反常或可疑,一律先拘后审。”

    张义皱紧眉头,一副全然不知的表情:“夜隼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景伊提供的情报,何处长.”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像死了一样的何商友,突然一挥手,啪地抽了战战兢兢杵在一旁的刘科长一记响亮的耳光,“愣着干什么?还不把他救过来?”

    刘科长不敢言语,捂着脸忙将上前查看何商友的伤势。

    张义则慢慢把脸转过来,看着戴春风。

    戴春风紧紧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放缓语气:“今天的事,确实是何处长冒失了,急功近利,但也是好事,至少证明了你是可靠的。云义啊,你知道嘛,如果你真有问题,最难过的人应该是我。是我这么多年,对你的不断信任,不断地给你机会,你才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你要是出了问题,只能说我戴雨农没有识人之明,瞎了眼,看错了人。”

    “局座的知遇之恩,云义感激不尽。说实话,内奸的问题也快成了我的心魔了。局里要查内奸,我双手赞成,让我怎么配合都行。但,凡事总要讲证据吧?就因为我接触过林景伊,就怀疑我?”说到这里,张义有些激动。

    “不光是你,任何人和林景伊接触的人,我们都要审查。”

    “我看最该审查的人应该是何商友,人是他审的,那个什么夜隼也是他运作的,一出事,不想着自查,反而急着甩锅,这是嫁祸,是栽赃,必须给我一个说法。”张义看着戴春风,一脸决然。

    “你要什么说法?”戴春风鼻子一哼,带着满腔的怒气,“说句将心比心的话,谁面对这样的事,都会和你一样愤怒。但你现在都把他打成这个样子了,火也已经泻了,还不够?”

    四目相对,张义不说话了。

    良久,戴春风问:“我的话你也不听了?”

    “局座的命令我自然听,但今天的事必须得给他一个教训,不然谁能保证还有没有下次?”张义的情绪稍微稳了稳,但还是咬着牙。

    “处分是肯定的,这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听他这么说,张义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局座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属下还有什么好说的。”

    四一农场,丁鹤年站在报务员身后,一边盯着他按动按键,一边抱怨说:

    “刚才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联系不上了?继续呼叫!”

    报务员的脸色微微一变,停顿了一会说:“会不会是红党侦测到信号,出事了?”

    “继续呼叫。”

    “科长,已经呼叫三遍了,还是联系不上。”

    丁鹤年露出一丝苦笑,现在好了,夜隼被捕不说,连带着自己的卧底都栽了。

    他叹了口气,木然地走进隔壁房间,拿起电话拨了一个号。

    此时,张义家的电话响了。贾副官走过去接起,听了几句,直接扯过电话线将听筒放在了戴老板的耳边。电话里传来毛齐五的声音:“局座,是我,齐五。”

    “出了什么事?”戴春风直接问,将电话打到这里来肯定不会汇报好事。

    “局座,委员长侍从室、军委会机要室、第三战区司令部、江浙政府主席、福建政府主席等纷纷来电,要我们尽快弄清梅花间谍案的真伪。”毛齐五道,他轻声汇报着经过,戴春风听着,浓眉慢慢凝重在了一起.

    所谓的梅花间谍案,指的是驻守戴春风老家江山县的果党第二十五集团军司令部调查室主任、军统少将姚则崇和调查室江山县行动组组长、军统少校魏哲秋等人破获的一起日谍大案。

    据说是军统在日常排查中,从一位叫柳莲芳的落难江山的苏州女大学生住处查获了十二只赛璐珞(最早的塑料,硝酸纤维和樟脑混合制成)梅花针,此物是日谍梅机关的身份标识之一。

    柳莲芳落网后,通过审讯,此女供认不讳,陆续招供出潜伏在江山、江浙、江西、湖南、福建等地的同伙90多名,全是年轻漂亮的女大学生,军统到处抓人,弄得整个江山县满城风雨,草木皆兵,各地纷纷质疑此案的真实性,原本戴春风没在意,只让调查室拿出确凿证据,息事宁人,但现在连委员长都过问了,就不得不重视。

    “知道了。”戴春风脸色凝重地撂下电话,“红党的鼻子最近太灵了,一副牌还没打完,就到处点炮,日谍也让人不省心。”

    张义闻言,想说点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戴春风看了他一眼,忽然想起来什么,问:“交待你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张义嘴角勾起一抹带有讽刺意味的笑:“好不容易从杨处长那里得到点线索,去古玩店核实,然后就被人说成和红党传递情报了。”

    戴春风再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上了汽车,他将自己深深陷在座椅上,揉着太阳穴,看上去疲惫至极。

    不一会儿,刘科长搀着气喘吁吁的何商友走了过来。

    “没什么要说的?”戴春风开口问。

    “属下愿意接受调查,将功赎罪。”何商友垂头丧气,肿胀的嘴巴让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混沌。

    “那我就直说了,给你换个地方?”戴春风的话很直接。

    “去哪儿?”

    “香江吧。”戴春风皱着眉头看看一脸阴郁的何商友,接着说,“王新亨一直打报告想回来,正好你和他换换。那边局势严峻,红党很活跃,正方便你大展手脚。”

    这样的处理,还是让何商友吃了一惊,怔在原地,半天也没说出话来。

    “当然,这个处理只是暂时的,等时机成熟了,你再回来。”

    何商友脑子里一片混沌,什么暂时的,什么时机成熟了是,外放到地方是一方诸侯,但和中枢手握实权的处长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香江的地理位置是很重要,但也鱼龙混杂,日寇咄咄逼人不说,去了那里能不能站得住阵脚都是未知数,何谈大展手脚?

    “出去一下也好,只要何处长立下功劳,回来只是时间问题。”贾副官也出声安慰他。

    何商友苦涩地笑了笑,他明白既然戴老板已经有了决定,就很难改变了。于是,他什么都没说,闷闷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结果。

    失魂落魄地去医院处理了伤口,一回家,何商友就将自己关进了书房。

    他感觉自己的生活突然像是发生了一场十级大地震,面前是一截齐崭崭的断崖与沟壑,把过去和现在齐齐断开,而未来则完全不见底,一片茫然。

    在党政情报处的职务上,他每天早晨七点准时起床,洗漱刷牙、吃早饭、上厕所,每件事间的前后顺序、费事多少全部一丝不乱。八点钟,他的司机准时会在门外摁响三声喇叭,他闻声后会在三分钟内下楼、长车,八点半准时到达局本部。

    一般情况下,秘书已在门口恭候他,帮他拎包、泡茶、挂衣服、递报纸。然后,他快速浏览当天的报纸,梳理当天需要处理的事务、情报、公文,发号施令等等,或者谈论情报、开会、汇报工作。

    中午他有午睡的习惯,一般在办公室套间的小床上,或者在漱庐招待处的套房里,亦或者情报处在外面的长包房里,偶尔也会回家。

    从傍晚开始,则是各种应酬、接待,常常从一家饭转到另一家酒楼,一个宴席换到另一个宴席,看不完的笑脸,听不完的恭维话,吃喝不完的美酒佳肴。

    现在,突然脱离了那种生活节奏,何商友感觉很不习惯,很不适应。

    别的不谈,就说自己家的那部电话,过去整天响个不停,请示、汇报、吃饭、套近乎的人和事,让他感觉不胜其烦,往往连吃饭睡觉都不得安宁。可现在电话突然沉默了,几个小时都不响一下,他却又不习惯了。

    黑暗中,他默默坐在那张熟悉的书桌前,一幕幕往事掠过心头,脑子里像放电影一般。

    他既想不通红党是如何得到情报的,心中更充满了对张义的仇恨和不甘,落在自己脸上的拳头,不仅是一种羞辱,更是一种清醒的警示。

    何商友越想越愤懑、憋火,所有人都认为自己弄错了,可对他来说,怀疑只需要一瞬间,而打消这个怀疑需要漫长的过程。至于怀疑张义是从哪一个瞬间开始的,他自己都记不清了。也许,就像他对张义说的那样,几次泄密案,张义不仅没有被牵扯上,还获得了提升。他总有一种感觉,对方貌似置身事外,又好似隐秘地参与其中,和这些案件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正想得入神,突然电话响了。何商友怔愣了一会,才接起电话,是毛齐五,第一句话就问:

    “还好吧?”

    何商友清楚他这这句还好的意思,听似关心,实则是探路。

    他答道:“没事,一点小挫折罢了。包羞忍耻是男人,卷土重来未可知。只是.”

    “是啊,谁能想到?张义那边.”毛齐五欲言又止。

    听到这个名字,何商友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到底想说啥?”

    毛齐五突然放低了声音:“老何啊,你真的甘心吗?”

    “事已至此,不甘心又如何?”如何能甘心?可是有证据吗?何商友暗下决心,等自己找到证据,迟早要张义这个王八蛋死无葬身之地。

    毛齐五呵呵一笑:“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嘛。需要我提供帮助的地方,你可以尽管开口。”

    这话说得巧妙,却又显出实在。何商友竟然有些感动,在这个时候,大家谁都不说话,谁都在背后瞅着你。能直接这样说的人,已经很少了。

    “谢了,毛主任。”何商友迟疑了一下,说道:“即使到了香江,我也会继续调查的。但是如果可以.我建议对另外两个人也同时进行甄别。”

    “明白了。”毛齐五似乎知道他说的是谁。

    初夏的风暖暖地从窗口吹来,张义感到夜晚的空气如此清新,香樟树发出了新的嫩红的小芽儿,在夜色中静静地绽放着清香。

    他在夜色中站了一会,狠狠地呼吸了几口着浸润着清香的空气。许多人以为香樟树不落叶,也不发新芽。但据张义观察,香樟落叶,只是不像别的树在秋天落,它一年四季都悄悄地落。它也发芽,一年四季都悄悄地发芽。

    他心说,也许这种静悄悄的东西,比什么都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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