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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十章 他早已习惯

    太子沉默不语。

    安知鹿眼神布满阴霾的看着前方的葵园,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经脉开始灼烧般的痛楚。

    王幽山并没有说谎。

    任何的修行都是逆天而行,获得超出凡人的力量,当一个人的力量甚至能够超越生死的界限时,他必定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

    自从人世间诞生修行者开始,修行者始终在寻觅最适合人体修行的元气,所有流传下来的法门,都是人与天地最终妥协的结果。

    在诸多能够带给自己力量的元气之中,许多代的修行者选择出了对于人体最为有益,或者是危害最小的那些元气。

    然而王幽山一生都在复仇,他并未沿用修行界这样的法则,他所参悟和修行的法门,却是将一些修行者不可能融入体内的元气强行的融入了体内。

    所要承担的代价,便是在施展这些法门之后,又要引大量的元气来抚平这些元气带来的创伤和烙印。

    就像一个人要行走,他的双脚便会出现很多道血口,停下来之后就会结疤,然而为了下次行走,就必须要将结疤硬生生撕开,将内里腐烂的血肉挖掉,然后再用布满伤口的双脚进行下一次行走。

    王幽山离开这世间,其实何尝不是终于摆脱这样的痛苦,他在帮助安知鹿成就这样的神通之前,就对安知鹿说过,因为阴气和星辰元气的作用,当深夜来临,这世上绝大多数人不管白天多么疲惫,终于可以陷入沉睡时,却是你一天之中最为痛楚的时候,你必须每夜都经受这样的煎熬,而且随着你的身体衰弱,随着你的真气越来越强大,这样的痛楚永远不会减轻,只会越来越厉害,你确定真的要接过这样的痛楚?

    安知鹿并没有犹豫。

    因为他以前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拼命,但有一个从黑沙瓦回来的胖子,告诉他,你做的还不够。要想真正的出人头地,要想真正的大鹏随风起,一飞冲天,就永远没有还成,而是要做到常人无法做到的极致。

    ……

    葵田之中土台上所有的观察使在此时也沉默不语。

    他们没有葵园小院之中那三人的修为,更无那些顶级门阀八品大神通者的地位,但他们之中很多人却拥有着很聪明且很愿意思考的脑袋。

    当窦氏的那两名修士作为诱饵出现,锡山剑从小院中飞出时,他们便明白今日的冲阵不只是要试探出安知鹿的修为和他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底牌,其最重要的目的,是要诱杀窦临真。

    如果当窦临真真正参战的第一战就被当着所有人的面杀死,那这些门阀有的是办法离间河北群雄,他们和安知鹿的联盟很快就会土崩瓦解。

    然而这样属于真正大人物的设计,在这一战落幕时,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付出了诸多修行者和五千洛阳兵的代价,无数精通法阵、音震、望气等手段的修行者齐聚,想要借此弄清楚安知鹿的鼙鼓法阵到底是何等机理,但安知鹿根本就没有动用这种法器!

    他们现在甚至连任何一名接触这种鼙鼓制造过程的匠师都找不到,那些有可能炼制这种鼙鼓的地方,都已经彻底变为废墟,被抹灭了一切元气痕迹,而那些接触过这种法器炼制的匠师,此时恐怕也早已被安知鹿从世间彻底抹灭。

    接下来他们除非能够有人从那些拥有这种鼙鼓的骑兵手中夺来一个,但要在这五万大军的包裹之中做成这样的事情,谁去做,谁又能做到?更不用说以安知鹿今日之表现,这人不知又布置了多少特殊的手段来管控和防止别人偷窃和抢夺这种法器。

    想要杀死窦临真也未能成功,反倒是失去了那两名作为诱饵的窦氏修行者。

    这样的一战,反倒是成了安知鹿对外宣扬天命的舞台。

    他让人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看到了幽州大军对他的崇拜和忠诚,让人看到了连夏王之后和被废的太子,都在为他效力。

    ……

    数十名修行者出现在了那座残破的葵园小院之外。

    其中一名同样身穿黑衣的修行者进入此间,告知了那名身穿黑色锦衣的八品修士一个望气的结果,然后在这名八品修士的示意之下,所有这些修行者带着韦既白的尸身离开了这座小院。

    这名身穿黑色锦衣的八品修士看着中年文士,寒声道,“观气团确定无疑,这安知鹿是新晋八品,只有一种可能,他在长安协助窦临真逃离之后,便在王幽山的帮助下成就八品,他晋升八品的时间如此之短,现在如此使用神通,他身体必然无法承受,此时一定已经受伤不轻。”

    中年文士看了他一眼,平静道,“这对于他而言,没什么紧要的。”

    黑色锦衣男子一怔,“什么意思?”

    “卢贤弟,你还没想明白么?”中年文士有些感慨的看着幽州叛军的阵前,缓缓的说道,“像我们这种修行者,在我们成为修行者的这么多年里,我们若是没有很大的把握,我们都不会轻易出手对付强敌,但安知鹿在幽州永宁修所好不容易成为修行者,你们自然也见过了有关他的详细记载,从那时候到现在,他绝大多数时候都在和比自己强的修行者对敌,就他在永宁修所有限的几次出场,他都不得不用以伤换伤的手段来设法取得战斗的胜利。在我们这种修行者眼里,受了有些严重的伤势,肯定就不要再战斗,要设法静养疗伤,拔除所有的隐患,但他这样的人,却很习惯带伤战斗。受伤的狼,很多时候反而比没受伤的时候凶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我觉得你都不要想着他受伤了就会变弱,就是很好的杀死他的时机。”

    黑色锦衣男子心中再次生出寒意。

    “他这样的人,本身就擅长以伤换伤,两败俱伤的打法,不只是精神意志上的优势,在拥有了王幽山这样的法门,能够利用傀儡法身之后,他用傀儡法身进行这样的战法,更是如鱼得水。卢贤弟,你们还得注意两点。”中年文士嘴角泛起一丝苦笑,“其一,我觉得他一定要去长安将窦临真带出来,并非临时起意和灵机一动,除了早就计划以此来获得河北群雄的效忠之外,他在图谋王幽山的传承时,恐怕已经想到了,窦氏和杨氏,本身就是天下最擅长阴煞法门的门阀。杨氏擅长阵法和造煞,窦氏则更擅长炼兵和炼体。窦氏和李氏争夺天下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除了这种牵引战场上的尸气,给还活着的军士增加一层阴气铠甲的龟甲法门,还有一种是被称为夏王门神真法的炼尸法,昔日帮夏王镇守营区大门的,便是身披重甲的两尊炼尸傀儡。这种普通军士和寻常修行者的傀儡法身,根本不耐久战,承载不住他的神通力量,而你也应该明白,王幽山以前选择傀儡法身,要么用他的弟子,要么用特别挑选的修行者,由此可见,他若是能够有特殊的炼尸傀儡,他的傀儡法身,还要更难对付。”

    黑色锦衣男子心中顿时有些震骇。

    中年文士安静的接着说道,“经此一役,恐怕窦临真不会再对他那么防备,我们再和他对敌,就必须当他已经有了窦氏的这炼尸傀儡,除此之外,卢贤弟你也应该看出来了,他用于刺杀韦兄的那柄青铜剑并非凡物,也非新铸之物,而是祖龙地宫旧物,这只能说明,他从祖龙地宫之中得到的,不只是那柄独特的青铜铍,他应该从祖龙地宫的军械库之中,拿了不少军械出来,这些军械虽然不如他的那枚青铜铍厉害,但毕竟是祖龙旧物,兵家法器,给这种傀儡法身用,已是绰绰有余。”

    ……

    窦临真在转身朝着中军走去的刹那,就传音给安知鹿,“冯束青替顾十五传口信给你,约你见面,你见是不见?”

    安知鹿笑了笑,然后认真的传音回道,“不只是要见,而且我不用法身见,我要自己过去见他。”

    窦临真似是知道他会这样回答,才有方才那一问,她只是有些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你这么信他?”

    安知鹿沉默了一个呼吸的时间,道,“就如同我在幽州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他和裴二小姐,裴二小姐一眼就不喜欢我一样,我却一眼就直觉,他这人和那些权贵不太一样,他说话,我是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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