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
朱雀大街往西,拐过三条巷子,便是一条极为冷清的街道。
这里行人稀疏,唯有几家老铺子懒洋洋地开着门,纯是混日子,而今天,这里有了些许的不同。
混日子的铺子,又多了一家。
店面不大,门脸也极为低调,一块寻常的梨木牌匾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三个大字——解忧阁。
字迹疏狂,透着一股子不羁。
看着颇有狂草,挥笔便成的意味。
更引人注目的是牌匾下的两侧,还各自挂着一块小木牌,上面用墨笔写着几行规矩。
那规矩,看得路过的几个百姓直咂舌。
“一日只开一时辰,或开或不开,全看我当日心情。”
“一日只见一人,或见或不见,亦看我心情。”
“一人只问一事,问什么皆可,朝堂江湖,经纬谋略,鸡毛蒜皮,乃至申冤诉苦…皆可。”
有好事者闲的蛋疼,看到了最后,忍不住念出了声:“酬金嘛,这也看我心情。或收千金,或取一文,甚至分文不取,皆有可能。”
“嘿,这老板也太狂了!”
一个卖货郎扛着担子路过,忍不住吐槽,“头一次见这么任性的铺子,这么离谱的规矩,这能赚到钱吗?怕不是三天就得关门大吉!”
“谁说不是呢,你看开业当天就大门紧闭,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众人议论纷纷,摇着头散去。
他们全然没有当一回事。
当然,不光是他们了,就连高阳本人也全然没有当一回事。
此刻,他正在定国公府的府邸内,满脸笑意。
“你说你们,这也太客气了,区区一间不起眼的铺子开业,哪里值得你们亲自来一趟,还都带什么礼物!”
“见外,太见外了!”
只见,昔日军中的老部下朴多、李二鸡、王骁,全都来了。
高阳凑近一瞧,率先就拿起了朴多递来的紫檀木长盒,将其缓缓打开。
“以紫檀木来装,这只怕价格不菲啊!”
“有心了!”
高阳一脸欣慰。
“高相,区区一点薄礼,不成敬意,您今日解忧阁开业,我朴多岂能不来?”
“至于这,那可是好东西,真宝贝!”
朴多拍着胸脯,一脸保证的道,说到最后,还特地朝高阳挤眉弄眼暗示了一番。
“那我可就得看看,这究竟是何宝贝了!”
高阳心头一阵火热。
啪嗒!
高阳说完,一把掀开盒盖。
下一秒。
一股浓烈的腥臊味,瞬间弥漫开来。
只见盒内红绸衬底,赫然躺着一根极为狰狞的风干虎鞭,旁边还配着几支品相极佳、茸毛细密的鹿茸。
高阳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这就是你说的真宝贝?”
他嘴角微抽,看向朴多。
“包的!”
“正宗关外黑瞎子岭的吊睛白额大虫鞭,滋补的狠,配上人参泡酒,最是壮阳!”
“真,宝贝!”
朴多拍着胸脯,声若洪钟,“这可是属下特意为您寻来的,保证好使!”
不等高阳出声,李二鸡就骂骂咧咧了起来。
“妈了个鸡儿,朴多你也太能舔了,光你朴多想进步啊,我李二鸡也想进步!”
李二鸡立刻挤上前,献宝似的打开一个稍小些的锦盒,里面赫然是码得整整齐齐、色泽深褐的海狗肾,外加一个用油纸包好的小包。
“高相,我这个也不差!”
“东海来的新鲜海狗肾,大补!还有这包秘制金丸,据说是西域高僧配方,效果杠杠的!”
高阳深吸一口气,感觉额角的青筋开始突突直跳。
王骁见状,也不甘落后,打开一个雕花木匣,就开口道。
“高相,这是雪域高原的牦牛王鞭,阳气最足,配上这几块百年何首乌,滋阴补阳,固本培元!”
高阳的脸色从僵硬到铁青,最后黑如锅底。
恰在此时,秦初墨和赵日天也到了。
秦初墨凑近一看,不禁讶然:“这么多好东西?相比之下,我这雪蛤油倒有些拿不出手了。”
高阳:“……”
所以现在开业贺礼,都时兴送这些了?
他看着眼前这一桌子的虎鞭、鹿茸、海狗肾、牦牛鞭、何首乌、雪蛤油、只觉得太阳穴嗡嗡作响,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阳谋!
这若收了,那便是承认了自己肾虚。
这若是不收,那就显得心虚。
“罢了!诸位有心了,这份厚爱,高某……铭记在心。”高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
“大公子,张承、李长河两位老先生前来拜访。”
这时,绿萝前来禀报道。
“这两老头也来了?”
“罢了,请吧!”
高阳也是服了,他写日记的这些天,张承和李长河几乎是每天来一趟,相当执着。
“我等听闻高公今日开业,特来恭贺,顺带准备了一些薄礼,还望高公收下。”
很快,张承和李长河联袂而入。
一瞬间。
高阳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攀升到了顶点,他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什么了。
“高公。”
张承率先拱手,神色关切,“听闻高公最近身心耗损甚巨,因此老夫与长河兄便特地寻来些许温补之物,望高公善加保养,以固根本。”
说着,张承示意小童将礼盒奉上。
李长河闻言,亦是语重心长的道:“高公,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高公身系重任,更需保重。”
高阳看着那礼盒,手微微发抖,他强忍着掀桌的冲动,开口问道:“敢问二位先生,这里面……莫非也是……些……滋补之物?”
张承和李长河对视一眼,老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和“你懂的”的神情。
张承轻咳一声,捋须含蓄道:“正是,此乃老夫偶得的双鞭参茸酒……”
“老夫这是一对百年山参和极品枸杞,最是益气安神,滋阴补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