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堙城郭和那水峡实在太近,不过一二十里的距离,身处峡中深处的满、虚二凶随时可感应到他们。
如今二凶在水峡那里,只看那情状,便知是在护持极其重要之事物,十之八九的精神没有放在外面,可是时间一旦拖长,谁也不能保证二凶一直不得感应,这斗战随时触发。
在二凶的眼皮子底下,即便是张霄元也倍感压力。
何况在二凶的身边,还有那妖仙猱王留下的两大弟子,这两位能被带入大云浮疆,定然非是庸者,易形老妖是可以预料。
面对张霄元的问话,玄盈上人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严肃的拿着他那杆烟枪,敲了敲的真身。
敲击时,那烟锅溅出几点火星子,在那血红硬皮上蹦跶着,烫出几点焦痕,那那眼皮子也在此时动了动,艰难的睁开来,露出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的眼神浑浊不堪,满是暴戾与一种更深层次的迷茫,仿佛沉沦在噩梦之中,难得清醒。
在其身上,那被木杖贯穿的伤口处并无鲜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的烟气逸散,但这烟气又很快被其顶上泥丸宫镇压的符印,给强行锁回体内。
“啧,死了两次,被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法子弄活两次。”
玄盈上人砸吧着嘴,吐出一口浓白的烟气。
那烟气如有灵性般缠绕上凶的头颅,“窫窳.或者说.你这脑子,已是清醒时少,浑噩时多,怕是比这禁山的乱石堆还要乱上几分,现在还认得自己是谁吗?”
凶的人面上的肌肉抽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嘶鸣。
他想要挣扎起身,但木杖与符印的双重镇压让他连抬起头颅都做不到,他目光扫过眼前的三人,最终落在季明身上,嘴里咕哝着什么,仔细听才听到“小圣”二字。
玄盈上人抽一口烟,缓缓吐出,说道:“,你来历久远,已起死复生两次之多,说明天不绝你,你仍有气数在身,若非如此,我所奉的掌教之命,那定是叫你形神俱灭,再无复还可能。
掌教念上苍好生之德,只是将你擒拿封定,未曾损你根本,来日劫后回山,可封你作个守山神兽,待你功德圆满,自有你入洞天,得大逍遥之时。
眼下改邪归正就在眼前,你受是不受?”
凶尽管意动,仍自守神台,意欲抵抗的神色,道:“神主是我老友,万万载前的元皇年间,我们几个便在地上称雄,各自建起妖山魔国,同那帝·喜分庭抗礼。
我若要讨个太乙散数的出身,早就拜在某个老仙座下,何必等你太平山的人来收。”
“灵虚小圣!”
凶忽然向季明喊道:“你既得了神姥看重,又得你门中诸祖师盛赞,来日天上必然有名,我不要死在这守山老狗,还有那贰臣之手,你来给我个结果。”
季明握了握元辟如意,上前一步,俯视着这头凶神,摇头劝道:“你既已两次复生,有如此玄奇经历,不是更该珍贵自己,何必这样自毁前程。”
“嗬吼.”
凶的嘶鸣声变得更加急促,人面上的表情扭曲起来。
他似乎想要回应,但紊乱的神智让他无法组织起清晰的念头,过了一会儿才道:“你还太小,生命长度未到成熟时候,等到了时候,也能如我堪破生死玄关。”
“呵!”
季明冷笑一声,道:“你若真个成熟,眼下便是我受镇于此,由你宰割。”
“冥顽不灵。”
玄盈上人烟枪再次敲下,这一次力道稍重,火星迸射。
“看来你是糊涂得紧,好好看看眼前之物。”
凶经玄盈上人这一提醒,这才看向那蚊群,在蚊群中他感受到了和禁山泥根同源之气,那是沉浊之根性——污秽沉重,内里蕴有厚重生机。
他的第二次起死复生,就是泥根之中,在这样的玄妙根性里完成,除了那同样由泥根孕造出来,可却先天不足的大风,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种玄意。
“你们.你们既知那神泥上阴阳二气自生牝牡之性,何必再来问我。”
听到凶的话,季明一下想起玉仙的话,心中暗道:“牝牡之性,纳残孕全。”
当时他将那太岁异种的情报告诉玉仙们,玉仙曾说那物根脚,牵涉古堙之秘藏,其性混沌驳杂,内里自生牝牡之性,可纳残孕全,化死为生,故而能孕大风之雏胎。
没想到秘藏,就是这凶口中神泥
牝牡之性为何?
阴阳俱有,雌雄一体,可自体受胎。
在天地灵类之中,不少身具此性者,但是在灵类之外的事物拥有此性,那便是执造化之法柄。
季明隐隐觉得自己手中这些零散情报,可以串联一起,但是还缺少一些关键信息,眼下在凶身上,在玄盈上人这里,或许就是揭开其它信息的时刻。
他心中微微激动,这样的东西可不是能随便听到的。
玄盈上人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面庞在烟气中时隐时现。
就在这时,季明掌中假山自升而起,山中有佛光照下,霎时旃檀异香散开,更有一弯佛虹落下凶额上,一个几寸长的身影顺着佛虹滚下,一下撞入凶额间。
显然此道身影是一道预备手段,要趁此凶心防被诈开之时,破入其中,索取其心中玄机要秘。
果然凶全没防备,只能任由那身影撞入。
也是先前蚊群那与泥根同源同种的气息使凶心神巨摇,以为太平山已尽窥泥根底细,殊不知若是真知底细,何必擒他拷问,多此一举,真当陆真君在大劫中还起有好生之念。
此时此刻,陆真君那重瞳视线,也从遥远处落来,注意这里的情况。
只听凶这样说道:“那神泥原本被上苍秘存于岁星帝幽台上,而堙伯·衮在上古元皇年代中为了治水,便于帝幽台上窃得此物,并分成了九块。
衮以此九泥为基,于五岳四渎之要冲建立古堙巨城。
九块神泥分别在九座古堙中落地生根,汲取地元,其至厚至生之能将古堙染化为玄黄厚重之城,水不能浸,火不能烧,洪流遇之则分,终平天地间的水患。
可惜这悠悠岁月过去,便是曾经定分大洪的古堙也已腐朽,渐失其效,然而那神泥不断在地下生根,生生不息。
当年雨彘神主来此建立教派,你等以为是因银河大水在此倾注成湖,妖魔如蚁群聚之故,实则是受那位天家人物指派,在古堙中借此泥而成事。
只要那位天家人物仍然眷顾神主,云雨庙就不会倒下。”
“笑话!”
陆真君话音响起,张霄元眼神一动,即刻挥扇,那些蚊群纷纷落在凶身上。
不消片刻时间,这副凶神真身已被吸空,只余一张血红皮革在土丘上来回的飘着,季明见大家都没有动作,便自顾自的将这张凶神皮子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