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婕站在沈氏集团总部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望着脚下城市的车水马龙。她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凉的玻璃,思绪却飘向了昨晚的家庭聚会。
“小白现在可是咱们沈家的顶梁柱了。”堂叔沈国斌举着酒杯,满面红光地说,一只手亲昵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记得你小时候,我还经常抱着你去公司玩,转眼就这么有出息了。”
她记得堂叔手上的金表在灯光下闪烁的样子,也记得他儿子——她的堂弟沈明宇——刚刚在社交媒体上晒出的全新保时捷。而财务部上周提交的报告中,堂叔管理的华东区营销费用同比激增40%,业绩却下滑了12%。
“沈总,审计部的赵总监来了。”助理的声音通过内线电话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请他进来。”
赵总监步履匆匆地走进办公室,脸上带着不同寻常的凝重。他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沈白婕面前。
“您猜得没错,华东区确实有问题。”他压低声音,“初步核查发现,过去三年间,有超过两千万的资金通过虚开发票、虚构供应商等方式被转移。这是部分证据。”
沈白婕翻开文件,一页页地看着。虚假合同、伪造的印章、资金流向追踪...证据链清晰得令人心惊。最刺痛她的是,其中一家空壳公司的注册法人,赫然写着沈明宇的名字。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沈国斌副总经理。”赵总监谨慎地选择着措辞。
沈白婕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童年画面:堂叔偷偷带她去吃被父母禁止的街边小吃;她考试失利后,堂叔安慰她说“人生不只有分数”;父亲病重时,堂叔忙前忙后帮忙打理公司事务...
她睁开眼,目光落在办公桌相框里她与父亲的合影上。父亲退休前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沈氏不只是我们父女俩的,也是所有沈家人的。但你要记住,当家人,就得有当家人的担当。”
“启动正式审计程序。”沈白婕的声音平静得连她自己都惊讶,“按照公司规定,成立特别审计小组,我要在两周内看到完整报告。”
赵总监明显愣了一下:“沈总,您确定吗?沈副总毕竟是...”
“正因为他是我堂叔,更不能姑息。”沈白婕打断他,“去吧,一切按规程办。”
审计之剑一旦出鞘,便再无收回的可能。
消息像野火一样在公司内部蔓延。沈白婕能感觉到那些投向她的目光中掺杂的各种情绪:敬佩、恐惧、幸灾乐祸...还有来自沈家亲戚们的愤怒与不安。
第一个打来电话的是姑姑沈国芳。
“白婕,我听说你在查国斌的账?”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刻意的轻松,“都是一家人,有什么问题不能关起门来解决?你堂叔这些年为公司付出那么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沈白婕握紧话筒:“姑姑,正是因为是一家人,才更不能容忍有人从自家碗里偷食。”
“你这话说得太难听了!国斌可能就是有些账目处理不当,你给他个机会改正就是了,何必闹得这么大?”
“如果只是账目处理不当,审计结果自然会还他清白。”沈白婕冷静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她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这仅仅是开始。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几天,说情的电话接踵而至。有公司元老,有家族长辈,甚至连她母亲都打来电话,忧心忡忡地提醒她“别让外人看沈家的笑话”。
最让她心痛的是八十岁的奶奶亲自打来的电话。
“囡囡,奶奶知道你做事有原则。”奶奶的声音苍老而疲惫,“但咱们沈家一向和睦,你这样做,以后家族聚会还怎么见面?你堂叔是有不对,可你能不能给他留条活路?”
沈白婕闭上眼睛,努力不让声音颤抖:“奶奶,不是我不给堂叔活路,是他当初伸手的时候,没给沈氏留活路。”
随着审计的深入,更多触目惊心的事实浮出水面。沈国斌不仅侵吞公款,还利用公司资源为自己名下的企业谋利,甚至涉嫌收受供应商回扣。特别审计小组估计总涉案金额可能高达五千万。
周五下午,沈国斌终于按捺不住,直接闯进了她的办公室。
“沈白婕!你到底想怎么样?”他面色铁青,早已不见往日的亲和,“我为你爸拼死拼活干了几十年,现在就这点小事,你非要揪着不放?”
沈白婕示意助理关门出去,然后平静地看向堂叔:“两千万是小事?堂叔对‘大事’的定义还真是令人惊讶。”
沈国斌一拳捶在桌子上:“那些钱是我应得的!你以为公司这些年是靠谁撑起来的?就凭你那个只会读书的脑子?要不是我们这些老人在外面拼杀,沈氏早就完了!”
“所以你就理直气壮地偷窃?”沈白婕站起身,与他对视,“不是挪用,不是借用,是偷窃。你伪造文件,虚构交易,把本属于公司的钱装进自己的口袋。而与此同时,华东区的员工已经两年没涨过工资了。”
沈国斌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又强硬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沈白婕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明宇名下的那家‘创鑫贸易’,需要我告诉你这三年来它从沈氏接收了多少‘业务’吗?”
看到公司名称,沈国斌的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连明宇都查?”
“审计面前,人人平等。”沈白婕的声音冷得像冰,“堂叔,我给你一个机会:退还全部赃款,主动辞职,我可以考虑不移交司法机关。”
沈国斌踉跄后退,扶住椅背才站稳:“白婕,我是你亲堂叔啊!你小时候...”
“正因为你是我堂叔,我才更加不能原谅。”沈白婕打断他,声音里终于泄露出一丝痛苦,“你明知道父亲把公司托付给我,明知道我面临多少质疑和挑战,却依然选择在这个时候从背后捅我一刀。这就是你作为长辈的担当?”
沈国斌哑口无言,颓然坐下。
“周一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你的辞职信和还款计划。”沈白婕转过身,望向窗外,“现在,请你离开我的办公室。”
门轻轻关上后,沈白婕才允许自己的肩膀微微塌下。她打开抽屉最底层,拿出一张旧照片——去年家族聚会时拍的,照片上她和堂叔并肩站着,笑得开怀。那时她刚订婚,堂叔兴高采烈地说要给她办最风光的婚礼。
手机响起,是陈默。
“今晚回家吃饭吗?”他问,声音温暖如常。
“回。”她轻声回答,突然无比渴望那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家。
“你还好吗?听起来很累。”
沈白婕苦笑:“我刚把堂叔赶出公司,可能还要送他进监狱。”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陈默说:“我炖了你爱喝的汤,今晚好好休息。无论如何,我在这里。”
挂断电话,沈白婕重新挺直脊背。她知道,这场风暴远未结束。沈国斌的倒台只会让其他亲戚更加警惕,也可能促使他们团结起来对抗她。
但她也明白,今天的决定向全公司传递了一个明确的信息:在沈白婕治下的沈氏,没有任何人可以凌驾于规则之上——无论你姓什么,无论你与掌权者有多亲近。
审计之剑已经挥出,不仅斩向了她的至亲,也劈开了一条通往真正改革的路。这条路上,她将孤独前行,但别无选择。
沈白婕拿起内线电话:“赵总监,请准备新闻发布会通稿,下周一上午,我将亲自宣布审计结果和人事调整。”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与坚定,仿佛刚才那一刻的脆弱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