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老宅的客厅里,空气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沈白婕独自坐在那张传承了三代的紫檀木沙发上,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不肯折腰的竹子。
她面前,围坐着七位沈家亲戚——两位叔叔,一位姑姑,还有他们的配偶子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程度的愤慨与贪婪。
“白婕,不是我们逼你,”二叔沈国梁率先开口,手指不轻不重地敲着茶几,“你母亲留下的那些股份和房产,按照传统,本来就该留在沈家。你现在嫁了人,还是姓毕的外姓人,这些东西总不能跟着你改姓吧?”
沈白婕端起面前的茶盏,轻轻呷了一口。上好的龙井,此刻尝来却满是苦涩。
“二叔,我母亲临终前立有遗嘱,白纸黑字写明所有遗产由我一人继承。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文件,与传统无关。”
“法律?你现在跟自家人谈的是法律?”姑姑沈国芳尖声笑起来,涂着鲜红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沈白婕鼻尖,“你小时候你妈生病,是谁天天往医院跑?是我们这些兄弟姐妹!现在人走了,你就拿着那张纸跟我们划清界限?”
沈白婕的手指在茶盏上微微收紧。她记得母亲病重那段日子,这些亲戚来得确实勤快,每次都带着不同的补品,然后在病床前絮絮叨叨地说着家族产业该如何分配。
“姑姑,我记得很清楚。母亲手术后需要静养,是您天天带着不同的人来病房,美其名曰探视,实际上每次都会提起公司股权的事。”
沈国芳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叔沈国宏接过话头,语气看似温和,实则暗藏锋芒:“白婕,我们不是要抢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只是你刚刚结婚,又年轻,我们担心你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毕晨那小子,谁知道他是不是冲着沈家的产业来的?”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沈白婕最脆弱的地方。她与毕晨的婚姻,起始于一场意外的相遇和逐渐萌生的真情,但在这些亲戚口中,却成了别有企图的阴谋。
“毕晨是什么样的人,我比各位清楚。”沈白婕放下茶盏,声音冷了几分,“他不曾过问沈氏的任何事务,也没有觊觎过我名下的任何财产。相反,在座的各位,过去半年里以各种名目从公司支取的资金,需要我一笔一笔列出来吗?”
客厅里顿时一片哗然。
“你这是在查我们?”沈国梁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沈白婕,别忘了你是怎么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的!要不是我们这些叔叔姑姑支持,你以为你能稳坐总经理的位子?”
“支持?”沈白婕也站起身,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二叔,您所谓的支持就是从公司账上挪用了三百多万去填您儿子生意的窟窿?三叔,您的支持就是暗中把公司客户介绍给您女婿的企业?姑姑,您的支持就是在董事会上联合外人试图否决我的提案?”
一连串的反问像一记记重锤,砸得众人哑口无言。
沈国宏恼羞成怒,一把将手中的文件夹摔在桌上:“好!既然你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们今天就把账算清楚!你母亲留下的那些遗产,大部分都是沈家的共同财产!你父亲在世时,我们兄弟姐妹都有份!”
“对!拿出来平分!”其他人纷纷附和。
“不可能。”沈白婕斩钉截铁,“母亲的遗产,我一分都不会让。”
“那你今天就别想出这个门!”沈国梁的儿子沈明宇大步跨到门前,挡住了出口,“不签股权转让协议,谁都别想走!”
场面顿时紧张起来。沈白婕独自一人面对着一群情绪激动的亲戚,她下意识地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想起进来前被要求放在门厅的篮子里——这是沈家老宅的规矩。
就在她思考对策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看来我来得正是时候。”
客厅的门被推开,毕晨站在那里,一身深灰色西装熨帖得体,手里拿着一个公文包。他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沈白婕身上,微微一笑。
“你怎么来了?”沈白婕惊讶地问。她记得今天早上告诉过他,这是沈家的家庭聚会,他不便参加。
“小林说你手机一直打不通,担心你有事,就联系了我。”毕晨轻描淡写地解释,但沈白婕知道,一定是她的助理察觉到气氛不对,才悄悄通知了他。
“毕晨,这是我们沈家的家务事,你一个外姓人最好不要插手。”沈国梁冷着脸说。
毕晨不慌不忙地走进客厅,站到沈白婕身边。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文件,轻轻放在茶几上。
“作为白婕的丈夫,我想我有资格参与这场家庭讨论。”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况且,各位讨论的遗产问题,涉及到我岳母的临终嘱托,我更不能袖手旁观。”
“你算什么东西?”沈明宇年轻气盛,上前一步就要推搡毕晨。
毕晨侧身避开,目光陡然锐利起来:“沈先生,我建议你冷静。故意伤害罪,即使是轻伤,也可能面临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我想你不想在监狱里度过青春年华吧?”
沈明宇被他的气势震慑,悻悻后退。
毕晨转向众人,打开那份文件:“这是岳母临终前一个月立下的遗嘱副本,经过三位律师公证,具有完全法律效力。其中明确规定,她名下的所有财产,包括沈氏集团股份、多处房产及金融资产,全部由独生女沈白婕单独继承。”
“那又怎样?”沈国芳尖声道,“法律不外乎人情!她嫁给你,这些就都成了你们毕家的了!”
毕晨轻轻摇头,从公文包里又取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我和白婕结婚前签署的婚前协议。其中明确规定,双方婚前财产归各自所有,婚后也不产生任何共同财产权益。也就是说,白婕继承的遗产,永远只属于她一个人,即使我们离婚,我也分不到一分一毫。”
这番话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连沈白婕也惊讶地看向毕晨——他们确实签署过婚前协议,但她从未想过他会随身携带,更没想到他会在这样的场合公开。
“说得倒好听,谁知道是真是假!”沈国宏质疑道。
“协议经过公证,各位可以随时查证。”毕晨平静回应,“此外,我还有一件事要宣布。”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沈白婕脸上,温柔而坚定。
“鉴于沈白婕女士作为我毕晨的合法妻子,从今日起,她个人的事务就是毕氏家族的事务。任何人试图侵害她的合法权益,都将被视为对毕氏家族的挑衅。”
这句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激起千层浪。
“毕氏家族?哪个毕氏?”沈国梁疑惑地问。
“家父毕正贤,想必各位有所耳闻。”毕晨淡淡地说。
客厅里顿时一片死寂。
毕正贤——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产业遍及全球的毕氏集团创始人。在场的人终于明白,为什么毕晨这个名字听起来如此耳熟。
沈白婕也震惊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他们结婚半年,她只知道毕晨家境优渥,自己经营一家律师事务所,却从未将他和那个声名显赫的毕氏家族联系起来。
“你...你是毕正贤的儿子?”沈国宏的声音有些发抖。
“是的。”毕晨微微颔首,“所以,当我说‘我夫人的事,就是毕氏的事’时,希望各位明白这句话的分量。”
他转向沈白婕,伸出手:“我们走吧,这里的事情已经谈完了。”
沈白婕看着面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又抬头看向毕晨那双此刻满是温柔和坚定的眼睛。她缓缓伸出手,放在他的掌心。
“站住!”沈国梁还想阻拦,但声音已经失去了之前的底气。
毕晨回头,目光冷峻:“沈先生,还有什么事吗?或者,您更希望毕氏的法律团队介入,详细调查过去几年各位与沈氏集团之间的资金往来?”
没有人再敢出声。
毕晨牵着沈白婕的手,从容地走出沈家老宅。门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等候,司机恭敬地为他们打开车门。
坐进车里,沈白婕才长舒一口气,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是毕正贤的儿子。”她轻声说。
毕晨握紧她的手:“因为我希望你喜欢的是毕晨,而不是毕正贤的儿子。今天若非必要,我依然不会提起这个身份。”
沈白婕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突然觉得心中那块压了她许久的大石,终于被移开了。
“谢谢你。”她轻声说。
“不用谢,”毕晨微笑,“记得吗?我夫人的事,就是我的事。”
沈白婕终于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笑容。
而在沈家老宅里,一群人面面相觑,意识到他们再也无法用从前的方式对待这位沈家的新任女家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