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虽已结束,但请各位领主留步。”
两位神父离开房间后,我转向仍坐在原位的几位核心贵族,开口说道:“接下来,我想召开一场会议,与各位商讨帝国后续的重要事务。”
“召开会议?”财政大臣努巴尔伯爵面露困惑,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
他的反应并不意外——我查阅过前任皇帝的统治记录,发现以往贵族虽会被征询意见,却从未有过“共同讨论、交换观点”的正式平台,大多是皇帝单方面下达指令,贵族只需执行即可。
“没错。长远来看,我希望能复兴吉尔斯王朝之前的‘贤者会议’。”
所谓“贤者会议”,是洛泰尔帝国乔丹王朝时期设立的咨询机构——皇帝召集贵族与皇室成员,共同商议国策、收集意见,确保决策更贴合实际。但自吉尔斯王朝之后,这一会议便再也没有举行过,甚至被部分人视为“帝国衰落的根源”。不过我并不认为“贤者会议”本身存在问题,真正的隐患在于缺乏配套的制衡机制;若简单复兴而不改进,只会重蹈覆辙,因此此次会议只是初步尝试。
“不过那是后续的计划,此次召集各位,主要是想听听大家对具体事务的看法,所以才临时设立这个讨论平台。与审判不同,我希望各位能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虑。”
“臣等明白。”众人齐声应道。
“首先,我们要讨论的是‘前皇私人财产失踪案’——以及偷走这笔财产的真凶。”
沃德伯爵一直在追查前皇私人财产失踪的线索,目前已取得关键进展:
前皇去世后,前礼部尚书(阿基卡尔公爵)曾设立一个名为“内侍财务官”的新职位,任命丁卡族的萨利姆伯爵担任。这一职位看似负责皇室财务,实则疑点重重,沃德伯爵最初也将萨利姆伯爵列为首要嫌疑人。
然而加冕典礼后,萨利姆伯爵被捕,其亲信也接受了详细调查,结果却显示他与此事毫无关联——“内侍财务官”只是个有名无实的虚职,他既未接触过前皇的私人财产,也对财产失踪一事毫不知情。尽管目前尚无确凿证据证明他完全无辜,仍被羁押候审,但显然他并非真凶。
真正的线索,藏在布政使遗留的文件中。这些文件显示,前太子(我的父亲)驾崩后不久,前皇的私人财产被以“赠予”的名义,转移给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希莱尔·费切纳……金羊公司的总裁,也就是传闻中暗中操纵蒂纳贝联盟的人。帕拉丁·沃德伯爵,麻烦你向各位详细说明一下此人的背景。”
“臣遵旨,陛下。”
沃德伯爵起身,缓缓道出希莱尔·费切纳的履历:她出身帝国首富家庭,15岁时便赶走父亲,接管家族商行“白羊公司”;仅用五年时间,便成为前任皇帝的官方供应商,并将公司更名为“金羊公司”,迅速发展为帝国规模最大的商行。但在前皇遇刺后,她便突然失踪,金羊公司的核心业务也随之转入地下。
“此外,我们在摄政派(前礼部尚书派系)遗留的商船记录中,发现了几艘船只的型号,与拉米特侯爵此前调查的‘疑似金羊公司伪装船只’完全一致。这表明,前皇去世后,金羊公司的船只仍在帝国境内的港口停留了一段时间,并未立即撤离。”
“但金羊公司向来厌恶前阿基卡尔公爵征收的高额关税与港口费用,一直希望能找到一个对自己更便利、成本更低的港口。”沃德伯爵补充道。
事实上,前礼部尚书派系长期掌控帝国大部分海岸线,通过高额港口费与关税攫取巨额利润——前首相(拉乌尔公爵)靠军事实力扩张势力,前礼部尚书则靠“海上经济权”巩固地位,两人形成了微妙的制衡。
也正因如此,前首相曾利用薇拉·西尔维(查姆诺伯爵之女)的领地港口,试图打破前礼部尚书的海上垄断,让查姆诺伯爵的港口成为“首相派系唯一的出海通道”。但受首相派系影响,该港口被商人挤爆,据说金羊公司的船只根本无法进入,这也让希莱尔·费切纳对两大派系都心生不满。
“因此,希莱尔·费切纳将目光投向了‘蒂纳贝地区’。”我接过话头,继续分析,“据悉,蒂纳贝地区在独立前就受摄政派压制,经济发展受限。希莱尔·费切纳便暗中筹集资金,煽动当地领主不满,还拉拢周边中立领主组建军队,最终推动蒂纳贝地区独立,成立了蒂纳贝联盟。”
“您是说,蒂纳贝联盟的独立,竟是金羊公司一手策划的?”查姆诺伯爵低声惊呼,语气中满是震惊。
“正是如此。”我点头确认,“此前首相派与摄政派都曾试图征服蒂纳贝联盟,结果却均以惨败告终——这背后,离不开金羊公司的支持。”
作为一家跨国贸易公司,金羊公司拥有多艘能进行“洲际贸易”的大型船只,通过向东大陆贩卖砂糖等“奢侈品”赚取巨额利润;即便蒂纳贝联盟成立后,外界也普遍认为,该公司仍在暗中操控联盟的经济与军事决策。
“希莱尔·费切纳与金羊公司,若真的偷走了前皇的私人财产,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牺牲部分帝国威望,我们也必须将其抓获。”我语气坚定,表明态度。
“但陛下,我们真的能信任这些证据吗?”瓦伦公爵提出质疑,“传闻金羊公司的间谍早已潜入帝国各地,行事极为隐秘,怎会轻易留下如此明显的线索?”
他的质疑很有道理——若希莱尔·费切纳真的精心策划了财产盗窃,理应销毁所有证据,而非留下文件痕迹。
“你说得没错,我也对‘证据未被掩盖’这一点存疑。”我坦诚道,“目前有两种可能:一是真凶另有其人,故意留下线索将罪名嫁祸给金羊公司;二是希莱尔·费切纳故意留下证据,或许有其他目的。”
“为了验证这两种可能性,我计划对希莱尔·费切纳发布全国通缉令。”
若属于第一种情况,真凶或许会无视通缉令,继续隐藏;若属于第二种情况,希莱尔·费切纳很可能会主动做出回应——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
“发布通缉令?”新晋拉米特侯爵的法比奥皱起眉头,提出担忧,“蒂纳贝联盟本就是帝国的敌对势力,希莱尔·费切纳大概率藏身于联盟境内,即便发布通缉令,对方也未必会理会,这能起到作用吗?”
他的顾虑不无道理——帝国与蒂纳贝联盟处于敌对状态,通缉令很可能沦为一纸空文。
“我明白你的担忧,但目前没有更有效的办法了。”我无奈地说道,“若先平定内战,再集中兵力摧毁蒂纳贝联盟,希莱尔·费切纳也很可能乘船逃往其他大陆,届时我们更难将其抓获。”
若帝国拥有强大的海军,或许能通过海上封锁阻止她逃跑,但现实是,前礼部尚书长期掌控帝国海岸线,即便有一支名义上的海军,实力也极为薄弱,能否对抗金羊公司的庞大商船队,仍是未知数。
“可若以蒂纳贝联盟为目标发动进攻,即便能造成损失,也只会让金羊公司彻底与帝国为敌,得不偿失。”瓦伦公爵从军事角度补充道。
“您说得对,但我们的敌人是蒂纳贝联盟,而非金羊公司。”我纠正道,“金羊公司推动蒂纳贝独立,本质是厌恶前礼部尚书的压迫,而非针对帝国本身;他们与前首相、前礼部尚书为敌,未必不能成为我们的潜在盟友。”
当然,我曾暗中干预过金羊公司的部分贸易活动,不确定希莱尔·费切纳是否对此心存不满,但至少从利益角度看,双方仍有合作的可能。
我忽然陷入沉思:若希莱尔·费切纳是故意留下证据,会不会是早在多年前,就预料到我会与前首相、前礼部尚书爆发冲突,提前留下“合作的筹码”?可那时我尚未出生,普通人怎会有如此长远的眼光……或许,她真的不是普通人。
“陛下?”见我许久未说话,努巴尔伯爵轻声提醒。
“抱歉,刚才走神了。”我回过神,继续说道,“我的具体计划是:在发布通缉令的同时,向金羊公司传递‘妥协信号’——偷窃前皇私人财产虽是重罪,但只要他们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我可以考虑减轻处罚,甚至赦免部分罪责。”
“陛下是想让金羊公司投靠帝国?”法比奥立刻察觉到我的意图,语气中带着警惕,“他们是极其危险的对手,即便表面归顺,也很可能在暗中瓦解帝国统治,从内部将我们撕裂。”
法比奥曾实地调查过金羊公司的势力,深知其手段狠辣,因此极力反对与之为伍。
“你的担忧很有道理,金羊公司确实危险,不宜过度信任。”我认同地点点头,“但与其让他们作为敌人肆意妄为,不如将其纳入掌控,时刻保持警惕——这是目前最优的选择。若我们花费数十年时间建设海军,或许能在海上与其抗衡,但帝国当下内忧外患,根本没有时间等待。”
“陛下,您是想借助金羊公司的力量,夺取前阿基卡尔公爵掌控的海军?”瓦伦公爵瞬间领会了我的深层意图。
他的猜测很准确——前阿基卡尔公爵的残余势力一旦集结,必然会接管其掌控的海军。这支海军虽实力不强,但对目前毫无海上力量的我们而言,仍是巨大威胁;即便我们在陆地上击败前阿基卡尔公爵的军队,也未必能顺利收编海军,最坏的情况是他们沦为海盗,破坏帝国的海上贸易。
而金羊公司作为长期从事海上贸易的势力,不仅拥有对抗海盗的丰富经验,还掌控着部分原隶属于蒂纳贝联盟的战舰——据调查,蒂纳贝联盟独立后获得的战舰数量远超正常水平,其中很大一部分实际归金羊公司所有。
“除此之外,金羊公司还能解决我们当前的一大困境——军力不足。”我补充道,“我们虽能招募士兵,却缺乏足够的武器装备。而根据情报,金羊公司长期向中大陆输出雇佣兵与武器,若能从他们手中购买武器,便能缓解军备短缺的问题。”
说实话,武器短缺已成为制约帝国平叛的关键因素,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即便与金羊公司这样的“危险势力”合作,也值得一试。
更重要的是,帝国对其他大陆的了解极为有限——东大陆各国向来关注北大陆,对中大陆兴趣寥寥,对南大陆更是知之甚少。而南大陆产出的奢侈品,若能引入帝国,足以改变当前的经济格局;若我们不主动接触金羊公司,这一机遇最终会被其他国家抢占,对帝国长远发展极为不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努巴尔伯爵突然开口:“陛下的计划虽周全,但金羊公司真的会同意与我们合作吗?”
他的担忧很现实——一边被帝国通缉,一边被要求合作,换做任何人都可能置之不理。但我对金羊公司的本质有着清晰的判断:“他们是商人,而且是极具远见的精明商人,利益永远是他们的首要考量。”
“首先,金羊公司一直希望将帝国的粮食出口到中大陆,而帝国目前粮食充裕,完全能满足其需求;其次,帝国拥有三千万人口,是庞大的消费市场,且多年未受大规模战争冲击,民众仍有一定购买力——这对以贸易为核心的金羊公司而言,是无法拒绝的商机。更何况,我尚未对帝国的‘官商合作’做出明确限制,他们没有理由放弃这样的机会。”
当前帝国虽因货币经济崩溃,平民多以物物交换为主,粮食因过剩而价值低廉,但这也意味着金羊公司若能打通帝国与中大陆的粮食贸易通道,便能从中获取巨额利润;同时,帝国短缺的奢侈品也能通过金羊公司进口,双方利益高度契合。
“可金羊公司为了获取便利港口,不惜推动一个地区独立,手段如此激进。即便他们表面归顺,也可能暗中与蒂纳贝联盟保持联系,继续操控局势,阻止帝国恢复稳定。”查姆诺伯爵忧心忡忡地说道。
“为防止这种情况发生,我们必须切断金羊公司与蒂纳贝联盟的联系——而这一点,恰恰可以利用蒂纳贝联盟内部的矛盾实现。”
蒂纳贝联盟是一个特殊的政权——它没有君主,由多个独立领主组成,表面上是“平等联盟”,实则领主们对“被商人(金羊公司)操控”早已心存不满。这个世界仍深受阶级制度影响,贵族领主们绝不会长期容忍被商人支配,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此前的卡迈恩山事件已证明,希莱尔·费切纳为维护金羊公司利益,多次牺牲蒂纳贝联盟的领主利益,双方的矛盾早已埋下;如今只需稍加推动,便能让矛盾彻底爆发。
“我的具体计划是:派遣特使前往蒂纳贝联盟谈判,提出两项条件——第一,要求他们引渡希莱尔·费切纳;第二,作为交换,帝国将正式承认蒂纳贝联盟的独立地位,与其签署停火协议,允许他们自由处置金羊公司在联盟境内的其他资产,只需将希莱尔·费切纳交给我们即可。”
我顿了顿,进一步解释:“我们要让那些长期被商人操控的贵族领主明白,只要交出希莱尔·费切纳,他们就能获得梦寐以求的‘独立地位’,还能吞并金羊公司在联盟境内的资产——这对他们而言,是稳赚不赔的交易,没有理由拒绝。”
“陛下,”沃德伯爵突然开口,补充了一条关键信息,“臣此前的调查显示,蒂纳贝联盟独立时,金羊公司曾收编了几家对前阿基卡尔公爵关税不满的商会。我们可以将这些商会的‘合作宪章’交给蒂纳贝联盟的领主,作为他们接管金羊公司资产的合法依据——这样一来,他们更没有理由犹豫。”
“这是个好主意。”我赞许道,“作为额外的奖励,我还可以承诺,未来帝国与蒂纳贝联盟的贸易合作中,将优先与这些领主合作——进一步增加他们的筹码。”
“可万一金羊公司采取强硬态度,放弃帝国与蒂纳贝联盟的利益,将基地转移到其他大陆呢?”瓦伦公爵仍有顾虑。
“这种可能性确实存在,但概率不大。”我摇了摇头,看向法比奥,“拉米特侯爵出身商人世家,想必比我们更了解商人的思维——他们或许会放弃部分利益,但绝不会轻易放弃一个潜力巨大的市场。明知有风险,却仍会为了长远利益冒险,这正是商人的本性。”
法比奥沉思片刻,点头认同:“陛下说得没错,对金羊公司这样的跨国商行而言,帝国的市场与资源太过重要,他们不会轻易放弃。”
我环顾四周,见其他领主均无异议,便做出最终决定:“既然各位没有其他意见,那么此事就按计划推进。沃德伯爵,发布通缉令、派遣特使、整理金羊公司的相关证据等事宜,就交由你负责。”
“臣遵旨,定不辱使命。”
说实话,与金羊公司的博弈,才是真正的考验——这不仅关乎前皇财产的追回,更决定着帝国未来的海上战略与经济走向。
“接下来,我们需要讨论的第二件事——针对前阿基卡尔公爵与前拉乌尔公爵残余势力起兵叛乱的军事方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