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的徐荣的反应更快也更冷冽,如同弓弦猛然绷紧后的利箭射出:
“是陈庆安!”
他猛地一勒缰绳,座下雄骏的战马人立而起,鬓毛飞扬,其眼中的野性与暴戾和主人此刻的面容如出一辙:
“各部听令!不计代价,先斩张辽!”
徐荣的判断非常迅速。
这个世间,这个位置,这里怎么可能会有援兵。
如果援兵的位置出现在位于刘虞的那个方向的话还有可能。
毕竟刘虞的身后就是幽州,张辽被困的消息很有可能早就已经被送出去了。
冀州紧邻幽州,十日的话虽然有些不可能集结援兵。
但凡事都没有万一。
又或者是幽州那边来的援军。
总而言之,如果是从刘虞的背后来援军的话还是有可能的。
可万万不可能的就是援军是从他的身后来的。
他的身后就是辽西郡。
这个方向怎么会出现张辽的援军?
而且来的这个人是陈庆安。
陈庆安,麴义,张辽三人是一同在卢龙塞下攻打卢龙塞。
徐荣虽然不熟,但也算是知道。
而且陈庆安在段羽的身边有着举足轻重的位置。
这样一个人徐荣不可能不知道。
陈庆安是和张辽一同出兵。
现在却忽然出现在他的身后,还能是什么原因。
一定是埋伏。
所以徐荣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危机感。
这位辽东猛将的决断狠辣如刀,意图在援军彻底冲垮本阵士气之前,斩断张辽这面抵抗的旗帜。
战阵核心,那股由援军带来的、足以冲刷血海污浊的豪情,已在张辽冰冷躯体里熊熊腾起。
然而当徐荣的厉喝破空而至,当身边涌来的敌军愈发疯狂时,这狂澜却骤然凝聚成了更为内敛却足以燃尽一切的暴烈火种。
“想断吾刃?尔等……配么?”
张辽声音低沉,每个字都仿佛自坚冰之下挤出。
带着森冷寒气和血锈味,清晰地穿透周遭金铁交鸣和人马嘶吼的屏障。
那柄月牙刀上未干的血迹被五指紧攥处磨得愈发深重粘腻,此刻却在主人低沉的“杀”字迸出时嗡然轻颤!
刀杆震动的细微声响,像沉睡的凶兽在梦魇中呓语,也如引燃了即将喷薄的爆响。
下一刻,那震鸣声瞬间化作一道撕裂风吼的凄厉尖啸!
张辽策动胯下通晓心意的战马,整个身形化作一道离弦的银电!
目标鲜明异常,正是敌阵核心深处,那象征着公孙度意志的玄黑狼头大纛所矗立的方向!
也是徐荣所在的方向。
挡在面前试图阻截的敌骑,在张辽决死暴烈的冲击之下变得纸般脆弱。
幽州精锐引以为豪的铁盾重步尚未来得及收拢结阵,便被那奔雷般的银影生生撞开数道口子。
数柄疾刺而来的长矛,尚在半途便被快如鬼魅的戟刃连矛杆带手臂一同削断,残肢和断矛迸溅空中。
“贼将!你的人头……呃啊——!”
挑战嘶吼还未及吐出全音,便在咽喉深处陡然扭曲成一个短促惊恐的血泡破裂声!
迎上张辽面前的一名辽东军将领的瞳孔陡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映出一抹诡异扭曲的弧光!
扑哧!
一道刺耳的裂帛声响起!
刀刃入肉的闷响却如钝锤砸进朽木。
血光泼洒,仿佛在灼热的空气中骤然泼开一片黏稠腥甜的赤墨,瞬间染红了周围数尺内亲卫们惊骇欲绝的面孔。
只见一颗表情凝固在暴戾与惊恐之间,犹带错愕的头颅高高飞起。
与此同时,下方一具顶盔贯甲的无头躯体,在惯性驱使下依旧挺着长刀向前策马猛冲,颈腔中喷涌的血如同怒放。
张辽的冲锋速度甚至没有被方才的斩将之举延缓分毫!
他手中的月牙刀沾满了红白相融的粘稠之物,滴落着温热的液体。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那具仍在抽搐狂奔的无头尸身,目光如铁铸般直钉在远方已开始剧烈摇晃的玄黑狼头大纛上!
“将军无敌!”
“跟上啊!”
后方凉州残阵处。
不知何人用尽肺腑之力发出一声嘶哑的狂吼,那声音带着血沫,却炸开了濒死者心中积压的死志,也点燃了绝处逢生的狂焰!
所有能勉强站起、尚能握刀的凉州士兵,无论是臂膀带伤,还是拖着渗血的残腿,在目睹主将杀入敌阵中心如入无人之境后,如同注入了一股滚烫的铁流,咆哮着紧随那道银电般的身影向内冲锋!
十层……二十层……幽州和辽东的士兵们在主帅纛旗出现危机的仓皇调动下层层叠叠围拢过来。
但张辽所化的那道奔涌银电,与身后所激发起的疯狂反击怒潮,如同神兵凿开了厚重的岩层!
月牙戟在他手中化作游走的活物,每一次挥动都带起一片断裂的兵器与飞溅的血肉残骸。每一步突进,都会留下不断扩大的血腥缺口,残肢断臂与垂死者翻滚哀鸣。
近了!更近了!
那杆玄黑狼头大纛终于近在咫尺!大纛之下,几名惊骇失色的辽东裨将正亡命地嘶吼着试图调集周围的亲兵组成最后的盾墙。
“给我开——!”
一声怒喝如同怒雷炸响在公孙度本阵核心。
张辽已驱马踏过纷乱的尸骸堆垒成的小丘。
人与马均溅满浓稠鲜血,宛若自血海中爬出的修罗!
银亮的月牙刀划破滞重的空气。
锐利的尖啸声撕裂了所有试图阻挡它的恐惧目光。
那柄凝聚全身力量的大刀,以排山倒海之势,狠狠撞进了仓促竖起的最后一面圆盾之上!
喀嚓!!
精铁打造的圆盾应声如同朽木般爆裂!后面紧握盾牌的兵卒惨叫着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向后飞跌,连带着撞倒了身后的数名亲兵!
这短暂出现的空隙已经足够!
大刀带着一往无前、摧毁一切的意志,如飞虹贯日,精准无比地划过一道致命的弧线,狠狠斩向支撑那面巨纛的坚韧旗杆!
刺啦!
坚韧的旗杆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应声而断!
那面象征公孙度权威、统帅辽东数万大军意志的巨大玄黑狼头纛旗,如同被抽去了脊骨。
带着呼啸的风声沉重地、缓慢地、无比屈辱地向下歪倒、坠落!
玄黑狼头大旗崩塌的瞬间,如同一个庞大而坚韧的灵魂,骤然被抽去了赖以维系的主轴。
时间在这片血腥厮杀的土地上仿佛凝固了一息,喧嚣沸腾的战场声浪也诡异地矮下去三分。
无数张原本因为狂怒、狰狞或疲惫而扭曲的脸庞,在那面代表着主将威严与军令中心的旗帜倾覆坠落之时,瞬间被另一种情绪所覆盖——空洞。
幽州军另一面。
就在刘虞震惊公孙度的大旗被砍倒的瞬间。
在起身后,一股黑色的洪流如同奔袭的潮水一般朝着幽州军后方来袭。
“是麴义,是麴义!”
刘虞身旁的魏攸一声惊呼。
还在发愣的刘虞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麴义率领的第一波骑兵已经撞进了幽州军的后防线。
幽州军士卒,本已承受着徐晃铁骑势如破竹般的冲击,正苦苦支撑那即将崩溃的侧翼阵线。
此刻忽闻后方异动,仓皇回头,映入眼帘的正是麴义的伏兵。
公孙度意志的巨纛轰然倒下!
那如铁锤砸入心窝的震撼,混杂着对背后杀来的黑色铁流的恐惧,瞬间瓦解了意志的根基。
原本还在靠惯性死撑的防线,顷刻土崩瓦解。
惊慌如同决堤的洪水,从每一个士兵眼中和喉咙里爆发出来。
“败了!”
“大旗倒了!”的绝望嘶喊瞬间刺破苍穹。
“冲出去!”一个幽州百夫长嘶哑地呼喝着,声音却消失在更大的混乱声中。
刘虞猛地一个趔趄,险些从马背上栽下。
他双手死死抓住马鞍前桥才稳住身体,手背上青筋暴跳,脸色从方才的惶急瞬间变得死灰一片。
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身后的幕僚们有的面如土色僵立不动,有的则已拨转马头欲走,小小的指挥高地瞬间弥漫开一片末日般的恐慌。
有人想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被这突如其来的败局打击得无法思考。
几乎就在巨纛倾倒的尘埃尚未落定之际,一声更加雄浑磅礴、仿佛滚雷来自头顶深渊的战吼。
如同海啸般冲击着混乱的战场,生生压过了所有惊恐的喧嚣:
“文远神威!弟兄们,碾碎他们!!”
麴义!
黑色的洪流如同烧融的岩浆,无可阻挡地灌入幽州军的决口!
沉重的铁蹄践踏着被击溃的敌军士卒,如同踏过一片被狂风吹倒的残草。
铁甲精骑手中挥舞的沉重骑槊和马刀,掀起一片更加残酷和高效的死亡风暴,进一步加速了这场联军的彻底溃败。
远处,几乎力竭的张辽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嘴角上不由得泛起一丝笑容。
那疲惫的目光在这一刻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十天。
整整十天。
他坚守了十天。
眼看着昔日一同作战的兄弟还有士兵一个个的倒下。
张辽的心每天都如同在滴血一般。
这一万人当中,有从并州就开始追随他的同乡。
也有张氏的族人。
还有陪同他作战多年的战友。
付出的代价足够惨痛。
但收获的胜利也足够让这一份代价化作最为值得的等待。
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的倒向了凉州军一方。
剩下的就是清空清空战场上的厮杀。
压抑了十天的陈庆安带着身后的金色流光一遍一遍的在战场上来回穿梭,收割着阵型混乱的辽东军。
而麴义则是带着身后的钢铁洪流,将本就已经被摧垮了意志的幽州军彻底打入了深渊。
“大人,快撤吧,再不撤就来不及了。”
魏攸拉着失魂落魄的刘虞在战场上胡乱奔逃。
可此时混乱的战场上到处都是乱军。
一眼看过去根本分不清楚方向。
正当两人在一群亲卫的保护下来回逃窜的时候。
一声暴喝忽然在两人身后响起。
“刘虞!”
麴义一声兴奋的大喊随后便率领着身后的骑兵杀向刘虞:“无耻小人,还想逃走,把你的头颅给我留下来再说!”
手持大戟的麴义一边冲锋,一边冲着刘虞大声恐吓。
“吾命休矣!”
惊恐的刘虞大声呼救。
然而周遭乱作一团的战场又哪里能听得见这微弱的声音。
人人都在逃命。
人人都自顾不暇。
这个时候,就算你是皇帝,恐怕也没有人愿意来救你。
早已经丧胆的周遭士兵在麴义的第一个冲锋之下就已经四散奔逃。
幽州从事魏攸被受惊的战马直接掀下马背,然后被奔腾而过的战马踩在了血水搅合的泥潭当中。
刘虞被麴义一把从战马上拽了下来,然后一拳打在了眼睛上疼的哇哇大叫。
辽东军那边也没有好到哪去。
徐荣原本是准备回去救公孙度。
但此时战场太过于混乱,等徐荣带着一股骑兵突围出去找到公孙度的营帐的时候,公孙度的营帐早已经被骑兵踏平了。
周围遍地都是尸体,徐荣根本来不及看地上的尸体当中有没有公孙度。
“徐将军!”
惊慌之中,一声呼喊在徐荣的身后响起。
“小心!”
就在声音响起的同时,徐荣这才用余光察觉到一丝夺命流光。
下一秒,徐荣只来得及移动了一下身体。
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接将徐荣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噗!
箭支穿透了徐荣的肩甲,直接从徐荣的肩膀上贯穿。
而不远处的陈庆安还保持着一个弯弓射箭的姿势。
四小将中。
铁石头还有王虎奴两人传承了段羽的近战功夫。
因此成为了段羽的贴身侍卫。
而柳白屠则是学习了段羽的审讯潜伏,组建了如今的军机处。
而四人当中,唯一在射箭上有天赋的唯有陈庆安一人。
所以在箭术上的造诣,陈庆安最高。
“可惜。”
陈庆安微微摇头看着被射落战马的徐荣。
刚刚陈庆安已经踏平了公孙度的中军,而且用望远镜观察到了徐荣正在前来救援。
于是便在这里埋伏徐荣。
不远处,太史慈带着十几骑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而刚刚那一声提醒就是来自于太史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