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贺时年早已察觉。
他不知道在此之前,阮南州,曹宝坤两人和黄广圣之间的关系。
但在两人分别主政县委、县政府后,至少在明面上,都对黄广圣采取了敬而远之的态度。
贺时年抽了口烟,烟雾后的眼神变得锐利。
阮南州、曹宝坤都怕他……那汤鼎凭什么不怕?
还敢密切往来?
这要么说明汤鼎有更大的倚仗。
要么说明他和黄广圣的捆绑已经深到无法切割。
联想到胡双凤的中标,还有东开区尚未出让的那几块大宗土地……
黄广圣的触手,比想象中伸得更长、更隐蔽。
当初的鲁雄飞也说过。
他这些年在勒武执政,能够如此顺利上位,并且一帆风顺和黄广圣这个人脱不了干系。
但鲁雄飞成为县委书记之后,就慢慢远离了这个人。
而对于黄广圣打着鲁雄飞的名义办的一些事。
鲁雄飞也没有追究和在意。
权当还前些年黄广圣的人情。
贺时年问道:“既然汤鼎和黄广圣走得近,以黄广圣的上层关系。”
“早就应该扶起来了,上次就是一次绝佳的机会,可以扶持成为副书记。”
“但结果却是没有动,而县委办主任孔秋破天荒的上去了。”
“当然,孔秋上去,和鲁雄飞最后的推荐分不开。”
“但如果黄广圣利用自己的上层关系来运作,不一定会输给鲁雄飞呀!”
欧阳鹿道:“这件事具体我不是太清楚,但有一点我是知道的。”
“孔秋成为副书记之后,有一次我见他亲自去找了黄广圣。”
闻言,贺时年的眉头一凛。
下意识抬杯和欧阳鹿碰了碰,然后直接将杯中酒喝了。
“这么说,孔秋也极有可能和黄广圣这个人走在一起了?”
欧阳鹿点点头道:“贺县长,我位置毕竟不高,知道的东西有限。”
“我知道更多的信息都是当时从邵县长那里听来的。”
贺时年道:“从黄广圣经营的行业,企业来看,他就像一个抓住了机遇的暴发户。”
“但我一直觉得,他经营的这些东西都只是表面的,你是否认同这种观点?”
欧阳鹿道:“我没有刻意了解和关注这个人,但我知道,我们东开区轴承厂和食品加工厂的土地他势在必得。”
贺时年点头道:“这点我们想在了一起,所以我才考虑压一压这两块土地,试探一下对方的反应。”
“没有想到黄广圣丝毫不着急,气定神闲,仿佛预判了我的预判,这样的人无疑是可怕的。”
欧阳鹿道:“以黄广圣的心机还有城府,完全有这种可能。”
“既然他对这两块地势在必得,甚至已经当做了囊中之物。那么我们的一举一动他都会掌握在内。”
贺时年摇头。
“真正对这两块地势在必得的是薛见然。”
“此次的灾后重建项目,四个标段,他一个标段都没有拿下。”
“我如果猜测不错,他现在应该都快要气得吐血了,至少也怒不可遏。”
“而轴承厂的地皮,规则是我们制定的,薛见然想要中标,必须按照我的游戏规则进行,也就是最高价。”
“但这两块地加在一起,正常情况下不会低于五个亿。”
“薛见然的公司也就一个皮包公司,有那么多钱吗?”
贺时年自言自语摇摇头。
“我估计哪怕有,也没有那么多现金。”
“不过,薛见然没有,黄广圣有。”
“我想只要薛见然开口,黄广圣一定会帮他这个忙,亦或者说让薛见然的老爹欠下一个人情。”
欧阳鹿点头道:“贺县长,你分析得很有道理。”
“只是,既然黄广圣有这样的能力,此次他让胡双凤的公司中一个标段。”
“为何没有让薛见然中标呢?你不觉得奇怪吗?”
贺时年点头道:“当然,这是奇怪的地方。”
“后面我左思右想,有了一定的思路,也做出了一定的猜测。”
“薛见然应该没有要黄广圣帮忙,亦或者说薛见然的老爹薛明生没有要黄广圣帮忙。”
“更进一步说,薛明生应该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和黄广圣之间有什么往来。”
“因此,在上次的募捐表彰大会结束之后就将薛见然喊回了省城。”
欧阳鹿点头道:“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那贺县长,这块地到时候薛见然真的会让黄广圣帮忙吗?”
贺时年摇头道:“不一定。”
“拍卖的规则是我们制定的,价高者得。”
“所以,除非破坏规则,否则让不让黄广圣帮忙都是一样的。”
说到破坏规则,贺时年将可能的几种方式都在自己的脑海中过了一遍。
拍卖除非操纵所有参与的公司不竞价,否则黄广圣石破坏不了规则的。
以黄广圣的能力,操控本地公司不竞价,贺时年觉得轻而易举。
但是要操控外地公司,贺时年觉得不可能。
比如星力集团,比如石达海的公司。
这两家公司如果参与竞价,不管出于何种原因。
都不会妥协于黄广圣的。
贺时年捻灭烟头。
他竭力推动东开区发展,炒热土地,制定规则······
这一切,是否也正中了黄广圣的下怀?
为他精心期待的“盛宴”铺好了台布?
这个对手,仿佛一张无处不在的网。
你越是挣扎前行,越可能落入他早已织好的经纬之中。
欧阳鹿道:“贺县长,对于黄广圣,你要多小心,也不能掉以轻心。”
“这个人的手段出乎意料的狠辣,可以说无所不用其极。”
贺时年自然知道。
表面越是和煦,越是和蔼,笑容可掬。
这样的人,往往骨子里面越阴险,越危险!
很显然,黄广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两人边吃边聊。
欧阳鹿喝了两罐啤酒,喝下去一斤一瓶的杨林肥酒。
两人都喝得很爽很到位。
······
第二天,贺时年去跑步的时候,依旧感觉满身的酒气。
红酒混合着白酒的味道从口腔溢出,恶臭难闻。
跑了五公里,满身大汗之后才稍微好过了很多。
回宿舍洗过澡,吃过早点,县政府的车到了。
赵海洋和司机王昌一起来接的贺时年。
来到县政府,进入办公室,那里已经泡好了一杯茶。
贺时年有些讶异,看向赵海洋。
“你泡的?”
“不是,我去接你,我让夏禾姐帮忙泡的!”
“因为省科协下来,夏禾姐作为调研室副主任,也要参与接待工作的。”
贺时年点头喝了一大口茶水。
胃中舒服很多了,整个人也有精神多了。
“好,你去准备吧,等对方快要到了,我们去大门口迎接。”
贺时年虽然是秘书出身。
但确实不喜欢这种迎来送往的规矩。
不过在体制内,不喜欢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外一回事。
身在官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
九点五十。
赵海洋进来:“贺县长,刚才已经联系过了,他们已经下了高速,朝着县政府而来。”
贺时年起身道:“好,我去个卫生间,我们下去迎接。”
走向卫生间的路上,他脑中思绪未停。
省科协副主席……这个时间点下来,真的只是常规视察吗?
阮南州临时让出接待,是否单纯因为“有事”?
勒武县的棋局上,每落下一颗新子,都值得细细品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