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长。
兴阳县的县长。
这个位置,像一块滚烫的烙铁,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李平生笑了。
笑声很轻,却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凉意。
“陈人民现在可还并没有下去呢。”
李平生淡淡说道。
市委组织部的车是进了县政府大院,陈人民是摔了古书记的茶具。
可那又如何?
只要免职的文件一天没下来,他陈人民,就依然是兴阳县说一不二的县长。
官场这盘棋,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在尘埃落定之前,任何的豪言壮语,都是笑话。
阿汤的脸色有些发白,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急忙解释道。
“李助理,您放心!”
“我们的消息渠道绝对可靠!”
“我们集团在省里有不少业务,所以……所以知道一些省委的动向,是很正常的。”
阿汤的声音,越说越低,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李平生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不说话。
阿汤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李平生喷出一口烟雾:“你们为了搭上省委组织部那条线,花了不少心血吧?”
阿汤的脸色有些尴尬。
李平生也没有理会阿汤,只是摇头说道:“快春节了。”
“一切,都等过年之后再说吧。”
他没有给出任何明确的答复。
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种模糊的态度,反而让阿汤的心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
李平生不再理会他,转头看向一旁的董福生。
“福生。”
“是,李助理。”
董福生立刻坐直了身体。
“你回去的时候,跟姜云龙那小子说说。”
“让他安分一点,找点正经事情做。”
董福生连连点头。
“实在不行,就把手里的钱都存进银行。”
“等到过完年,我想想办法,找找人,看是成立一家模特经纪公司,还是房地产公司。”
董福生一听,眼睛顿时亮了。
他脸上堆满了笑容,激动地说道。
“李助理,您放心,我一定把话带到!”
“姜云龙要是听到这个消息,肯定得乐疯了!”
他太清楚姜云龙了,那小子做梦都想攀上李平生这根高枝。
现在,橄榄枝真的递过来了。
李平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他做这些,不全是为了姜云龙,更多的是看在当初姜跃生舍命相护的情分上。
这份人情,他得还。
处理完董福生的事,李平生的目光,又一次落在了阿汤的身上。
阿汤心里猛地一咯噔。
看我干啥?
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李助理……”
李平生没有理会他的紧张,只是用一种询问的语气:“阿汤,跟你商量件事,让你们的董事长过来一趟。”
“我们,见个面?”
阿汤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愣愣地看着李平生,仿佛没有听懂这句话。
让董事长过来?
见你?
他凭什么?
你又凭什么?
阿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摇了摇头。
“李助理,这……恐怕不行。”
“我们董事长,轻易不见人的。”
“除非……”
阿汤顿了顿,鼓起勇气,迎着李平生的目光说道。
“除非您,能真正坐上兴阳县,或者莲花县***、二把手的位置。”
言下之意。
现在的李平生还不够格啊。
李平生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
他推开车门,迈步上车。
“走了。”
……
日子,一天天过去。
莲花县的空气里,渐渐弥漫起了新年的味道。
然而,这看似祥和的节日气氛之下,却涌动着一股看不见的暗流。
兴阳县那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暴,最终,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陈人民,这棵在兴阳县盘根错节了数十年的大树,在经历了雷霆一击之后,竟然只是晃了晃,掉落了几片无关紧要的枝叶。
他,依旧岿然不动。
林观音那蓄谋已久、志在必得的计划,破灭了。
这张由省、市、县三级织成的大网,终究还是被陈人民背后那股更强大的力量,硬生生地撕开了一道口子。
作为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风暴眼中的林观音,也在春节前夕,悄无声息地,登上了一班飞往帝京的航班。
名义上,是去参加一个无关紧要的会议。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她是去接受调查了。
这场博弈,她输了。
至少,在明面上,是这样。
……
县政府大楼。
李平生正在收拾着桌上的文件,准备下班回家,迎接即将到来的除夕。
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零星有几户人家,已经点亮了象征团圆的灯火。
手机忽然震动,刘浩然打来了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刘浩然略显嘈杂的声音:“我今天来了市委开会,好像咱们兴阳县那个县委秘书长的那个位置,最近好像竞争得特别激烈。”
李平生眉头微蹙。
县委秘书长,是县委大管家,正儿八经的县主要领导之一。
竞争激烈,倒也正常。
“古书记那边,有什么说法吗?”
“暂时还没有。”
刘浩然回答道。
“不过……现在县里,好像有一个人的呼声特别高。”
“谁?”
“一个叫洛柔的女人。”
刘浩然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古怪。
“现在是咱们县下面,清水镇的镇长。”
李平生在脑海里搜索了一下这个名字。
有点印象。
似乎在某次会议上见过,但长什么样,已经记不清了。
“这个洛柔,好像很受县里一些老领导的认可。”
刘浩然继续说道。
“我听人说,她今天下午,还专门去郑部长办公室,汇报工作了。”
李平生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
“我感觉这个女人不太简单。”
李平生静静地听着。
能让刘浩然说出“不简单”三个字的人,绝对不会是泛泛之辈。
“她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羊绒大衣,很修身的那种,里面是黑色的高领毛衣。”
“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皮裙,还有长靴。”
“烫着一头大波浪卷发,妆画得……很浓,很精致。”
刘浩然的声音,有些干涩。
“咱们这县政府大楼里,来来往往的,要么是穿着制服的,要么就是一身黑白灰的干部。”
“她那么一身打扮,走在楼道里,就像一团火,想不注意都难。”
“还有……”
“她身上的香水味,很特别,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整个楼道里,现在都还是那个味道。”
刘浩然的描述,让李平生的脑海里,渐渐勾勒出了一个清晰的形象。
妖艳。
这两个字,是唯一的注解。
在一个相对保守的县城官场里,一个乡镇女干部,敢如此张扬,如此高调地展示自己的女性魅力。
这背后,要么是无知者无畏。
要么,就是有恃无恐。
李平生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眸深邃。
这个叫洛柔的女人,恐怕是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