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生用力的摇摇头,将情绪驱散出去。
刚在办公室里做好,房门就被人敲响了。
“请进。”
门被推开,一道靓丽的身影闪了进来。
李平生抬头一看,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前两天那个让他头疼不已的女记者,余琼。
今天的余琼没有带摄像师,也没有拿话筒,穿了一身休闲的牛仔裤白T恤,扎着一个高马尾,看上去像个刚出校门的大学生。
少了些职业的锐气,多了几分青春的活力。
“李镇长,早上好啊。”余琼笑盈盈地打着招呼,自来熟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余记者。”
李平生的语气很平淡:“我以为我说的都很清楚了,我不接受采访。”
“我知道啊。”余琼连连点头,“今天我不是以记者的身份来的,只是以你朋友,交给朋友行吗?”
她摊了摊手,以示清白。
她的确没有带监控设备,李平生放下的戒备:“我哪里有空交朋友,呵呵,你抬举了。”
“我昨天去了朗德村。”余琼没有接话。
“说实话,那山路是真的难走,我一个女孩子家开到半路车陷坑里了,折腾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出来。”
“进村的绳索我看到了,不敢上。”
她一脸后怕的表情,颤抖的说道。
李平生笑笑:“所以呢?”
“所以我觉得李镇长你这个人,挺有意思的。”余琼身体微微前倾,“放着县电视台的宣传机会不要,偏要跑到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啃硬骨头。”
“我就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就是个普通干部,没什么特别的。”
“普通干部可不会拒绝县电视台的采访。”余琼笑了,“李镇长,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你一天不接受我的专访,我就一天跟着你,反正我最近也没什么别的采访任务,时间多的是。”
李平生皱眉:“余记者,有本事你跟我去朗德村?”
“我没本事,但我有本事在这里一直等你。”余琼从包包里拿出杂质,翘着二郎腿。
“我就坐在这儿,不说话,不打扰你,我就想看看,我们的人民公仆是怎么为人民服务的。”
一副不打算放过李平生的架势。
李平生简直气笑了。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余琼就是一块牛皮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赶是赶不走的,骂又失了身份。
李平生干脆懒得理她,眼不见为净,低头开始处理桌上的文件。
办公室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报纸的声音。
过了一会儿,扶贫办的陈沁菲抱着一摞文件走了进来。
“李镇长。”
她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余琼,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径直走到李平生办公桌前。
“这是最新的扶贫动态调整名单,有几户因为家庭成员过世,按政策需要核销贫困户资格,您审一下。”
李平生接过文件,仔细地翻阅起来。
陈沁菲在一旁等着,又开口道:“李镇长,还有个事。大石村的王建国家,您有印象吗?”
“有点印象,怎么了?”
“他爱人前阵子查出来是尿毒症,现在每周都要去县医院做透析,家底早就掏空了,外面还欠了一屁股债。”
“村里把情况报上来了,想帮他家申请纳入建档立卡贫困户。”
李平生放下手里的文件,表情严肃起来:“材料都齐吗?他家的情况,具体符合哪几条政策?”
“材料是齐的,主要是符合因病致贫这一条。”
“按规定新申请的贫困户,需要经过村民代表大会评议,然后张榜公示,整个流程走下来,最快也要一两个月。”
“但他家现在是真的等不起了,透析的钱都快借不到了。”
陈沁菲的语气有些为难。
李平生沉默了。
他知道,规定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对普通人来说,一两个月不算什么,但对一个等着救命钱的家庭来说,一天都是煎熬。
坐在沙发上的余琼,看似在看杂质,实际上耳朵早就竖了起来,将两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她倒要看看,这个李平生会怎么处理。
是按规定办事,打个太极把皮球踢回去?
还是……
“那就批复吧。”
李平生果断地开口了。
“你把申请材料拿过来,我签字。”
“你马上报到县扶贫办去,跟他们说明情况,走紧急通道。”
陈沁菲有些犹豫:“可是李镇长,这样不合规矩。县里要是查下来,驳回了怎么办?我们……”
“县里要是问下来,你就说是我批的。”李平生的语气不容置疑,“所有的责任,我一个人来承担。”
陈沁菲看着李平生坚定的眼神,不再多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的,李镇长,我明白了。”
她转身出去拿材料了。
办公室里。
余琼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向李平生的眼神,第一次发生了变化。
她来平安乡之前也去下面几个村子转了转,听了不少关于这位年轻副镇长的传闻。
救火英雄,敢作敢当,为民办事……
她原以为多少有些夸大的成分。
但刚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让她意识到,传闻非虚。
在体制内,最怕的就是担责任。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是绝大多数干部的行事准则。
像李平生这样,主动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的,她还是第一次见。
这个男人,好像真的和别人不一样。
她对他,愈发地好奇了。
陈沁菲很快拿来了材料,李平生看都没看,直接在末尾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陈沁菲走后,余琼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李镇长,你就不怕有责任吗?”
“为老百姓办事,瞻前顾后,那叫干部吗?”
李平生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文件,随口回了一句。
“可这本来不是你的事,你可以完全按照程序来,没人会说你什么。你又何必主动给自己找事做?”余琼追问道。
李平生停下手中的笔,抬起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我是可以撇的一清二楚,但病人呢?”
“他等得起吗?”
李平生笑笑,拿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准备出门。
“我就是这样,如果有错都是我一个人犯的,要杀要剐,我都认。”
“一句话,为人民办事,怕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