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东城有些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路线上,会有住户。
这里有人住的地方,都用红蓝色的粗糙篷布遮掩,此刻时间还早,只是冬天天黑的快,基本不会有人休息。所以有人的地方,都被那昏暗的灯光点亮。
所以他没想到,这个昏暗无光的拐角,会有人呆着。
任东城皱了皱眉,他并不想在这里留下任何痕迹。更别说是目击者了。
噗!
玻璃上,一张巨大的爪子烙上,却看不到任何东西,只能看到透明的印子。
噗呲!
一声细微的动静,那封闭窗户的玻璃便整个被“拔”了下来。
哒!
任东城身形一动,进入了楼梯间。那个旅行箱看起来鼓鼓囊囊,但在他的手中,却轻若无物般的被平举着拿了进来,放在了墙角。
此刻,任东城的毛衣上沾满了雪花,窗外的月色被映照的通透,小小的楼梯间,被照得明亮。
女孩就在窗边,任东城伸出手,对准了女孩的额头。他经过几次异类体移植手术,可以简单改变普通人的记忆。
只是,当他看到女孩眼睛时,却是微微一顿。
月色下,夹杂着雪花的寒风吹拂起女孩鬓角的碎发。她就这样安静的站在任东城面前,仰着头,乖巧的一言不发。
“你不害怕?”
任东城静默片刻,升起了一丝好奇。
“怕。”
刘艳艳点了点头,目光看向了桌子,道:“妈妈一直在床头放着水果刀,说晚上万一有坏人进来,会保护我。”
任东城扭头,看到了床头一把锋利的水果刀。
“但妈妈说她不在的话,如果有人进来,就让我乖乖听话。”
女孩指了指桌子,道:“钱都在第二个抽屉。”
任东城没有说话,转身打开了抽屉。
这个桌子显然是不知道哪里捡的,桌子的缝隙里都已经发霉,抽屉侧面都是裂痕。
一堆5毛、1角、1块、5块、10块的零钱堆迭在一起,用透明的塑料袋卷成一团。
“你妈妈呢?”
“妈妈病了,婶婶带着她去了市里住院。”
任东城没有说话,他看到了桌子上,一张合影。女孩和一个中年女人的合影,两个人都笑的很甜,但中年女人一头短发,形消骨瘦。
“爸爸呢?”
“爸爸死了。”
刘艳艳说完,小手不自觉的捏了捏衣角,道:“但是他最疼我了。”
任东城幽幽叹了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异类体的移植,获取的能力自己不确定会不会有后遗症。
他翻找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却没有找到一张现金。
“早点休息。”
任东城说着,准备从窗子离开。虽然理智告诉他,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消除女孩对自己的记忆。
但他做不到。
“叔叔。”
刘艳艳突然推了推桌子上的饺子,道:“你能陪我过个生日吗?”
“其实,我知道妈妈去找爸爸了。不然,今天她一定会给我定小蛋糕。”
“以后,再也没有人知道我的生日了。”
任东城身影一顿,转身坐在了刘艳艳身边,端起了饺子。
打开盖子,饺子还冒着热气,任东城想了想,取下了自己身后的书包。
刷拉!
塑料袋被打开,里面是几个煮鸡蛋。
“吃吗?”
“嗯。”
窗外,鹅毛大雪飞舞,漫天卷地。
任东城很认真的吃完了所有饺子,一共十七枚。他将盒盖轻轻扣好,放在了桌子上。
“生日快乐。”
……
当烂尾楼外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任东城垂直于墙壁,双脚如生着吸盘一般,一步步拖着行李箱走上了烂尾楼的楼顶。
他的背后,是人声鼎沸的老城区。但那里的热闹照不透脚下的昏沉。
哒!
顶楼的天台,只有半个残缺的阁楼,参差不齐的地面覆盖着积雪,散落着零零碎碎的建筑垃圾。
砰!
行李箱被放在了他的身边,路易威登的老花被远处的光照得若隐若现。任东城坐在了天台的边缘,漫天大雪在月色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被远处的城市镀上金芒。
刺啦——
那旅行箱的拉链,被一条细长的尾巴尖轻轻勾住,然后拉开。
嘭!
一个被捆绑的男人,嘴巴被一块毛巾死死塞住,直接歪倒在了地上。他穿着定制西装,手腕上带着一块金劳。
男人脸色涨红,一双眼睛满是溢出的惊恐。
刷拉!
半空中,凭空浮现出了一截细长的尾巴,将男人拴住提起,放在了任东城身边。
坐在十八楼的边缘,原本浑身颤抖的男人立刻僵硬,动也不敢动。
嘭!
一个巨大的爪子,落在了任东城的另一边。在西装男惊骇的目光中,一头仿佛恐龙般的苍白蜥蜴,巨大如一辆轿车的头颅,缓缓浮现在任东城的右侧。
“咕噜——”
蜥蜴的喉咙鼓出一个人形,吐出了一个包着白色薄膜的睡裙女人。
噗呲!
蜥蜴的尾巴撕开薄膜,将女人提起,缓缓放在了右侧。女人目光呆滞,浑身颤抖,哆嗦个不停。
城市的夜,已经彻底到来。遥远的光照亮三人的身影,漫天雪花飘飘洒洒。
“林老板,前面的那个小区,也是您的手笔吧。”
任东城声音平静,像是和老友谈话。
“还有新城区的那个项目,现在也正热火朝天。”
“我不明白,你私人账户现金充裕,新项目资金二十几个亿。听说,现在你还是各个投资公司的香饽饽。”
“但这个小区,五六年了,怎么就烂在这里了呢?”
“呜呜呜!”
“想说话?”
啪!
任东城打了个响指,蜥蜴的尾尖抽出了毛巾。但还不等男人开口,那尾尖一卷,直接扯住了西装男的舌头一吊——刺啦!
滚烫的血腥味,立刻在周围漫延。
“呃呃呃!!!”
嘭!
男人在剧烈的痛苦中摔到了天台上,发出了呜咽的哀嚎声!一根鲜红的,还连着喉管的舌头,被尾巴吊着,缓缓划过女人的眼前。
“可惜,我不想听。”
任东城平和的声音,让女人哆嗦的更加厉害。
她蠕动着冻僵的唇:“我们……我们正在解决……”
任东城点了点头,道:“你说的解决,就是让你儿子,带人打残维权的业主,带人上楼侮辱女性,连同总局部门,把烂尾楼居民的床铺桌椅和生活用品,都丢到楼下焚烧,对吧?”
“哦,明年你们还打算允许他们用烂尾楼,添钱置换墓地和车位。”
“我……”
“五年喽。”
任东城淡然的伸出手,雪花很快布满了他的掌心。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
“五天。”
“所有烂尾楼的购房者,住进新家。落户等相关手续,孩子插班上学等等问题,一概解决。”
“同时,召集烂尾楼所有业主,进行发布会。如果会上,所有人原谅你,你可以活。”
“有一个人不原谅,死。”
“五天过去,我要求的没做到,死。”
“都做到了,五天后,来这里接你孩子,给你丈夫收尸。”
“呜呜呜!!!”
啪!
听到任东城的话,在地上因为剧痛脸色煞白的林老板,双目瞪大,连滚带爬的想要过来祈求,却被蜥蜴一尾巴抽得如龙虾般蜷缩。
“当然,如果你觉得总局能够救你的命,你可以试试。”
任东城看着前方的老城区,目不斜视。一根湿滑的紫红色舌头,轻轻勾住女人的下巴。
鲜血的腥臭让女人抖若筛糠。
“明……明白!”
女人在剧烈的恐惧中,眼泪横流,却哆嗦得面无表情。
“走吧。”
嘭!
舌头勾住女人一甩,那单薄的身影立刻在天台滚出数米,在雪地上擦出一道腥红的血痕。女人连滚带爬,从天台的楼梯跑了下去。一眼也没敢看地上的丈夫。
“呕噗!”
此刻,那苍白的蜥蜴张嘴,吐出了一具穿着卫衣的尸体。这个尸体已经只剩下了骨架,脖子上还挂着翡翠吊坠,手腕上还有一只白瓷理查。
“唔唔!!!”
地上的男人目眦欲裂!
那是自己的儿子!
“不好意思,刚刚骗她的。”
任东城伸手,摸了摸蜥蜴的脑袋,道:“五天后,来这里吃了她。”
“咕噜!”
蜥蜴应声。
刷!
任东城起身,站在了烂尾楼十八层的边缘。
咯吱——
白色的蜥蜴,挺立在任东城的身侧,傲然耸立的颅颈好似一头苍白的巨龙。
它的尾巴勒住林老板的脖子,将他吊在了任东城身后。
林老板双眼几乎要爆出眼眶,他死死伸手,抵在脖子,不愿被尾巴勒死。
“熬(饶)……病(命)……”
林老板的口中,发出野兽一般模糊的求饶,粘稠的鲜血染红了大师剪裁的西装,和梵克雅宝的胸针。
任东城置若罔闻,闭上眼,缓缓展开手臂,仿佛想要拥抱整个城市。
咔嚓!
林老板的手臂直接折断,骨刺贯穿了他的喉咙!
咔嚓!
咔嚓嚓!
蜥蜴的尾巴一圈圈的勒住他的身体,他的全身骨头,一层层的被碾碎。
任东城的血肉隆起狰狞的大筋,随着清脆的骨裂声,一点点爬上脊背。
远处。
漫天的大雪已经将整个城市覆盖上了一层棉白,映射着繁华的灯火,好似沸腾的火焰。
轰!
小区里,有人燃放了烟花。隐约间,还能听到街上行人的欢呼。
烂尾楼的天台,清脆的骨裂声像是鼓点,响了一十七下。
鹅毛大雪中,有人盛怒化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