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
关灯 护眼
飞碟文学 > 红楼帝业 > 第254章 可卿期盼,元春忐忑

第254章 可卿期盼,元春忐忑

    书房内,诡异的寂静持续了半晌,压得贾政、王夫人几乎透不过气来。

    直至袁易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白瓷茶盏,发出一声轻响,方才开口,声音平淡得不带波澜:“起来罢。”

    贾政与王夫人这才敢站起身来,袁易又并未如常理般赐座,二人只得尴尬地立于地上,不知所措,王夫人心中一股憋闷之气翻涌不休。

    袁易目光扫过二人,面色倏地一沉,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股威压:

    “今日我不给你们体面,你们也休要怨怪。实是你荣国府行事,太不像话!”

    “前番我在扬州,不过是被太上皇暂留问话,你府上听得风声,不问青红皂白,便急吼吼地将元春逐出府门,生怕沾染一丝祸患!那时可曾念及半分骨肉亲情?”

    “近日我家搬迁,你府上倒是遣了些下人过来帮衬,然则一见我与三皇子起了些争执,立刻又如避蛇蝎,忙不迭地将人撤走,恨不得立时三刻与我家划清界限!”

    “你们荣国府这般前倨后恭,翻脸如同翻书,岂是诗礼簪缨之族应有的做派?”

    “尤为可恨者,乃贾赦、邢氏夫妇!几次三番上门寻衅,言语无状,行止乖张!那贾赦——”袁易说到此处,声调猛地拔高,带着呵斥之意,“更是屡屡口出恶言,辱我为‘小畜生’!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最后“好大的胆子”五字,如同金石掷地,铿然作响,震得贾政与王夫人浑身一颤!二人猛地惊觉,眼前之人已非昔日可随意轻慢的“姑爷”,而是堂堂天家皇子!贾赦那等混账称呼,若传入圣听,岂止是失仪,简直是大不敬之罪!想到此处,二人都觉得一股寒意自脚底窜起。

    贾政忙不迭深深躬身,声音发颤:“爷息怒!皆是下官……下官治家不严,兄长无状,冲撞天威,下官惶恐无地,回去定当严加管束,不敢再犯!”

    王夫人在一旁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袁易冷冷瞥了他二人一眼,神色稍霁,却依然淡漠:“罢了,今日之话,到此为止。你们且回去罢。元春今日就不必见了,往后……再说罢。”

    这便是直接下了逐客令。

    贾政既尴尬又惭愧,却不敢多言,只得连连称是,告退而出。

    王夫人虽满心郁闷羞愤,但畏惧袁易如今身份权势,只得跟着福了一礼,随着贾政狼狈地退了出去。

    其实,袁易今日这番看似毫不留情的当面羞辱斥责,反倒透出他并非要与贾政夫妇从此不相往来。

    终究,贾政是元春的生父,又是个老好人;王夫人是元春的生母,纵有不是,对元春这个女儿则还算好,不说别的,荣国府撵出去的袭人、茜雪,元春去要,王夫人都愿意给,且王家覆灭与袁易关联甚深,王夫人却未曾对袁易有何实质损害。

    况且,袁易如今初为皇子,也不便与岳父岳母闹得太僵。

    袁易今日对贾政夫妇这番发作,是立威,是警告,亦是划下道来。

    若今日来的是那贾赦、邢夫人,袁易是连面都不会见的。

    对贾赦、邢夫人这对蠢坏俱全的夫妇,袁易心中早已存了日后必要狠狠整治的念头,非几句羞辱斥责便可了事……

    ……

    ……

    夏日昼长,酉牌时分,日头还明晃晃地悬在天际,洒下遍地金辉。

    宁国府内厅之中,袁易正用着晚饭,桌上杯盘罗列,满厅女眷虽无喧哗,却有一股温馨宁静之气。

    恰此时,东郊秦家的管家彭继忠,乘坐着一辆青绸小车,来到了宁国府气象森严的大门外。

    原来,虽泰顺帝已将偌大宁国府赐予袁易,但袁易原先在东郊所居的两处宅院并未收回。一所在秦家左近,相距仅百步之遥;另一所更是与秦家比邻。这两处宅院皆有袁易的下人看守洒扫。故而秦家消息灵通,袁易归宗成为皇子这等石破天惊之事,秦家已风闻。秦可卿得知,震惊之余更是心痒难耐,迫不及待遣了管家彭继忠入城,务要探个确切消息。

    彭继忠至宁国府大门外下车,见着了小厮董丰。他忙上前拱手,悄声探问。董丰见是熟人,又知秦家的那位秦姑娘与自家皇子爷关系匪浅,便据实相告,将姜念归宗为皇子、更名袁易之事,说了一遍。

    彭继忠确认无疑,想见一见袁易,奈何因自知身份卑微,不敢求见那位已是皇子之尊的“姜大爷”,又闻皇子爷目下正在内厅用饭,更不敢打扰,只得谢了董丰,登上马车,急匆匆折返东郊。

    东郊秦家内院,西厢房内,此时秦可卿正与大丫鬟瑞珠对坐,连小丫鬟宝珠也在一旁伺候着,皆是一心等待消息,屋内竟静悄悄的,只闻得窗外蝉声嘶鸣,更衬得人心焦灼。

    忽听得门外脚步响,彭继忠的声音隔着帘子响起:“姑娘,我回来了。”

    秦可卿忙道:“快进来回话!”

    彭继忠掀帘而入,也顾不得擦汗,便躬身禀道:“回姑娘的话,我去了城内的宁国府,寻了门上相熟的小厮董丰打听实在了。姜大爷……不,如今该称皇子爷了,确系圣上血脉,今日已明旨归宗,赐名袁易!那宁国府如今已是皇子府邸了!”

    秦可卿与瑞珠闻言,皆是喜动颜色。

    秦可卿忙问:“你可曾见着念……见着皇子爷了?”

    彭继忠讪讪道:“我岂敢求见?自觉身份卑微,皇子爷又正在用晚饭,我打探确实了,便赶紧回来禀报姑娘了。”

    秦可卿点头,又问了几句后,便命瑞珠取了一块银子赏了彭继忠。

    彭继忠谢赏后,躬身退下,屋内只剩秦可卿、瑞珠、宝珠主仆三人。

    瑞珠已是按捺不住,欢喜道:“真真是老天爷开眼!谁能想到呢!原本还因念大爷开罪了一位皇子,咱们提心吊胆。这一转眼,念大爷竟是龙子凤孙,成了皇子了!如此一来,姑娘你过门之后,便是皇子爷的房里人了!若日后他封了王爵,姑娘你岂不就是王爷侧妃了?!”

    秦可卿并未立刻接话,她芳心之中虽也澎湃欣喜,如浸蜜糖,却也有一丝担忧悄然浮起。

    她悄悄思忖:“他如今贵为皇子,身份已是天壤之别,却不知还会否依约纳我过门?想来……他并非那等负心之人,应是会的。只是不知是否会因这骤然尊贵,诸事繁杂,便将纳我之事长期拖延下去……”

    她早已对袁易情根深种,亦是向往那城内巍峨府邸中的生活,此刻竟是迫不及待想要过门,住进那昔日宁国府、今日皇子府中,长伴他左右。

    偏偏这期盼之中,又夹杂着一丝担忧,一种对未来的不确定……

    阳光透过窗棂,映在她绝美的侧脸上,勾勒出一幅既欣喜又隐含着淡淡轻愁的美人图。

    ……

    ……

    曾是开国国公府邸的宁国府,着实轩峻。

    自然而然,迁入此府后,不仅主母元春有自己独居的院落,连薛宝钗、景晴两位妾室,亦各有了院落居所,虽比不得元春院落轩敞,却都小巧别致。

    这日晚饭既毕,元春、薛宝钗、景晴三人心中皆不免存了一份期待,不知今晚爷会歇在何处?

    结果,袁易选择歇在景晴的院落。

    元春与薛宝钗倒也不觉意外,更皆无愠色。

    五月初八袁易回京那夜与元春同宿,初九宿于薛宝钗处,原该轮着景晴,偏生被羁押畅春园之事打断。今日归来,补上这一遭,也是理所应当。况且,因下江南办差,袁易已有数月未曾宿于景晴房中。

    是夜,暑气渐消,五月十三的月色清辉匝地,如水银泻玉。

    景晴所居院落,位于元春、薛宝钗院落后方,略有些偏僻,却胜在幽静异常,西侧紧邻着会芳园。此乃袁易特意安排,因他素爱听景晴抚琴弄琵琶,启朱唇唱那婉转曲调,此处僻静,免扰别人。

    今夜,景晴费心思妆扮了一番,穿着一件杏子红撒花软烟罗衫子,下系一条彩绣裙,云鬓松挽,斜插一支簪子,腕上戴着袁易新赠的玉镯,淡施脂粉,却显娇媚动人。

    她已命丫鬟将房内收拾得格外洁净,还熏了淡淡的百合香,恭候着袁易到来。

    袁易方踏入院中,便见景晴在檐下候着,婷婷而立,眼波流转,含情脉脉,别有一番风致。他今日心中亦觉快慰,又怜她久未亲近,便携了她的手入内。红霞、绿漪两个丫鬟已备好香茶热水,殷勤伺候了一番。

    然而今夜,袁易并未如往常般让景晴弹唱曲子以助雅兴,只略坐了片刻,饮了半盏茶,便示意就寝。

    红霞、绿漪会意,忙放下帐幔,熄了明灯,只留一盏角落的烛台,散发着朦胧微光,旋即悄步退至外间守候。

    绣帐之内,缱绻旖旎,景晴竟是曲意逢迎,百般温存。

    月色透过纱窗,朦朦胧胧地映照着帐中一双鸳鸯。

    ……

    ……

    翌日,五月十四,依然是个碧空如洗的晴好日子。

    昨日皇太后已当面吩咐,命袁易今日巳时携元春前往畅春园凝春堂谒见,其实是让元春以皇子夫人的身份,正式拜见皇祖母与皇后娘娘。

    虽说定的是巳时,天家规矩,岂能真等到时辰才到?自是需提早去候见。

    故而今日一大清早,袁易与元春便已起身准备。

    袁易自是穿戴起那身秋香色蟒袍,金黄嵌红宝石绦带。

    元春现在还没有皇子夫人的服色,梳妆打扮却更是郑重,颇费时辰。她梳了发髻,戴了珠钗,耳坠明珠,身着吉服,通身气派端庄雍容。

    妆毕,元春忽想起一物,忙从匣子里取出一串油润乌沉的佛珠来,对袁易柔声道:“今日去见太后,爷戴上这个吧。”

    乃是之前皇太后赠予袁易的那串沉香木佛珠。

    彼时元春还惊奇,皇太后何以将佩戴多年的这串沉香木佛珠赠予自己的夫君?如今真相大白,皇太后乃是夫君的亲祖母!祖母赠孙儿这种旧物,自是合情合理了。

    袁易会意,含笑伸出手腕,元春亲手将沉香木佛珠为他戴好。珠串绕腕,添几分沉静之气。

    辰时初刻,车马仪仗已备妥,袁易携元春乘车出了宁国府的大门。

    元春今日并未乘坐自己的翠盖珠缨八宝车,而是与袁易一同登上了昨日送袁易归来的那辆皇子马车。此车如今已归于袁易使用,规制非凡,彰显着天家气派。

    贺赟虽已内定升迁二等侍卫,只是旨意未下,今日仍穿着三等侍卫的服色,骑着高头大马,精神抖擞地在前引路。身后跟着一队天子亲兵并府中下人,簇拥着皇子马车,逶迤往西郊畅春园而去。

    马车内宽敞,铺设软垫,置有小几,陈设精致,行驶起来也平稳。

    元春一只手微微攥着帕子,一只手掀起了窗帘一角,望了望窗外掠过的街景,心中有些恍惚。

    虽说她曾在皇太后身边做过女史,对宫廷礼仪也甚是熟悉,夫君袁易也曾数次见过皇太后圣容。然则今日不同往日——她是作为皇太后的孙媳妇,与夫君一同,以天家晚辈的身份前去谒见!另外,她还要与夫君一同拜见皇后娘娘。夫君更提及,或许今日圣上也会见一见她这个儿媳妇。

    念及此,纵是元春这般见惯天家场面的,也不由心生忐忑。

    坐在一旁的袁易,将元春的紧张之色看在了眼里。

    他伸出手,轻轻覆在元春微凉的手背上,柔声道:“不必忐忑,你可是曾在太后身边做女史的,难不成还不知太后的和蔼?纵然今日圣上召见你,也无须忧惧,圣上岂会为难你这位儿媳妇?你便当今日不过是一家骨肉寻常相见,依礼而行便可,一切有我。”

    元春抬眸,对上他沉静而带着鼓励的目光,心中不安顿时消散了大半。她反手轻轻回握了一下,嫣然一笑:“嗯,我知道了。”

    有夫君在身边,便是见那天阙至尊,似乎也不再令人畏惧了。

    车声辚辚,载着这对身份已截然不同的夫妇,向着那皇家宫苑行去……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